陈清源在医院找了个角落和梁满满一起将就一晚。在住院部五楼的楼梯口。那个相对人还少一些。非常时期, 医院里到处都是人。很多医护人员都直接睡在地上。就连洗手间的过道口都躺满了人。
梁满满没得挑剔, 对于陈清源的安排欣然接受。
毕竟这个时候没睡大马路已经是上天眷顾了!
陈清源自己倒已经适应了, 就怕梁满满不适应。他救灾的这段时间, 不是睡帐篷,就是露天打地铺。以天为地,以地为席,睡到半夜有时候还会下一场阵雨增添点气氛。
可梁满满不同, 女孩子家细皮嫩肉的, 要睡这么硬的水泥地面,想想也是够呛的。
不过如今, 他们已是别无选择。
怕水泥地面太硬太凉,陈清源特地铺了一层救灾用的毛毯。虽然是只有薄薄的一层,但好歹能起到一点作用。
陈清源:“赶紧睡吧,明天早上和你二哥一起回横桑去。”
“我二哥要回去了?”她盘腿坐在毯子上,抱住膝盖,“他现在这种情况能回去?”
“他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医院会有专车送他回去。你明天跟他一起回去。还没有说你呢,这里这么危险, 就这样傻傻地跑来,要是出事了怎么办?做事总是这样欠考虑!”陈清源和她并排坐下,口吻严肃。
最开始在医院门口见到她, 他当时除了震撼就只剩下庆幸了。毕竟今时今刻, 又劫后余生,他能再见到心爱之人, 真是太难能可贵了。可如今平静下来,却不得不深究她的随性,想来就来。灾区如今是多么危险的地方,多少人唯恐避之不及。她还愣头青一样傻乎乎地跑来找他。虽然是担心他,可却不顾自己的安危。这种行为他必须严肃批评。
“陈医生,现在才想起秋后算账,不觉得已经晚了么?”她努努嘴,满脸的不在乎。
陈医生:“……”
陈清源板着脸,语重心长地教育她:“只要你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任何时候都不算晚。”
梁满满:“……”
“谁叫你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的。听到丁孜说你和我二哥失联了,我有多担心么?联系不到你,我整个人都快疯了,坐立难安。我一刻都等不了,只想马上来灾区找你,我必须知道你是不是平安。陈清源,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五楼的楼梯口,正对着一扇窗户,窗户外是黑漆漆的夜色,浓沉如泼墨。遥远的街灯发出缕缕昏黄的灯光。
这个点整栋住院大楼才安静下来。梁满满说话的声音又细又软,却字字清晰,敲击着他的耳膜。
他说:“怪我!”
的确怪他。发生事故后的第二天,他们被救援队的人救起。他和小姑娘安然无恙,霍承远却伤了右手。
那个时候他为了霍承远忙前忙后,就想保住他的右手。因为深知对于一个外科医生来说,手意味着什么。忙起来也就顾不得其他了。
加之灾区的通讯时好时坏,他一直都联系不上梁满满。
而灾区的灾情又不容乐观。霍承远的病情稳定以后,他又马不停蹄地继续抗震救灾。
联系不到他,不知道他是否安全,梁满满当时肯定急坏了。
那场事故发生的时候,他一度以为自己是等不到救援队的人来就他们的。毕竟地理位置那么偏僻,附近荒无人烟。能被救,简直就是奇迹!
“对不起。”他哑着嗓子,半天才蹦出这样三个字。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无声胜有声,这三个字足以胜过千言万语。
梁满满将脑袋搁在陈清源的脑袋上,“陈清源答应我,再也不要让自己受伤了!我怕我会受不了。”
她再也承受不起像这次这样的事故了。虽然陈清源无大碍,可二哥却伤得这么重。好在陈清源没事,不然她真的不知道会怎么样。
和他们失联的那几天,她整个人跟魔怔了一样。一遍一遍拨打他的手机,二哥的,丁孜的。可每次都拨不通。她不死心,继续拨,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再也拨不出去了。这么危险的地方,她毫不犹豫就跑来了。那种担惊受怕的感觉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他搂了搂她的肩膀,点头道:“好。”
——
已经凌晨三点了,梁满满累了一天,到了这个点却一直都睡不着。
两人并排躺在地上,盖着同一张毯子,就像夫妻一样。
陈清源给那个腿伤病人动手术的时候,她在手术室外等他。缩在墙角,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熬过了最累最困的时候,她现在反而不想睡了。
和陈清源睡在一起,周围的空气里全是他的味道。他们近在咫尺,她转个脑袋就能看到他那张精致的俊颜。
流畅利落的下颌线条,侧脸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爆满的额头,长而密的睫毛,乌黑浓密的短发……无论哪一样在她眼里都是那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