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目阖实,掩去眼底的绝望,再睁开,一如往昔宁静,若无其事的走过去。
“眠眠他们又传信了?”
叶清流终于听到动静,来不及收拾好纠结的神情,将玉佩递给他,叹了口忧伤无比的气。
“你说,他们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把我们师徒二人抓起来打一顿。”
魔域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瞒不过修真界。
新任魔君杀尽九王十二部,定然已经传的满城风雨。
百里星辞的视线久久落在最后一行字,目光渐渐空凉,宛若落满苍茫大雪,寻不到一丝生机。
何时归。
他咽下口中的甜腻血腥,佯装寻常语气询问,“那师尊打算何时回去?”
叶清流:“……”
这可是个送命问题。
必须好好答。
叶清流扯了他坐下,认真地回道:“等你继任魔君。”
在少年脸色陡然惨白,瞳孔将要变色时,忙补充道:“我们一起回去。”
果然,那正要变色的瞳仁回归黑沉。
小崽子的脸也再次有了血色。
百里星辞唇瓣嗫嚅,眼睛里蒙上一层雾气,面庞露出可怜的茫然,“我们?”
叶清流倚在他怀中,指尖挑起两缕发丝,“星辞,我没办法不回去一趟,有降戈和弥音在,你若愿意,同我一起,在附近等我,我会找个借口,说去云游。”
“然后。”叶清流咬了咬唇瓣,莫名觉得脸热,“我们两个……”
浪迹天涯,或是去魔域。
怎么搞的好像一对亡命鸳鸯似的。
他为这个雷人的念头尴尬了一下。
抿了抿唇,屈指抵在唇瓣,耳尖红的可怜,“我,我会保护好你。”
百里星辞揽过他的腰,视线落在那缠着两缕乌发的指尖上,眼底逐渐酝酿出一团受伤的风暴。
他轻轻的笑了笑,只是嘴角的笑意怎么看都有些惨痛。
“师尊是不是想……眠眠了?”
又或者,想的不只是眠眠,甚至,很多,很多……
师尊回去……还会再回来吗?
叶清流没有瞧见他的神情,只听见他宠溺的贴在自己耳边笑,便认为百里星辞没有多想。
指尖揪上他的衣袖晃了晃,眼巴巴的抬起睫毛,“这样可以吗?”
为了不让小崽子有一点伤心,他真的头都要秃了。
云晏下了死令,他无法不管不顾。
最重要的是,他要回去探探口风,并且认错坦白。
云晏他们应当会理解百里星辞的迫不得已,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叶清流心中早已将太虚宗当作一个大家庭,不想欺瞒,若是真的能争取宽大处理,是最好的结果。
他们也不必躲躲藏藏。
到时他抱着云晏的小腿,哭嚎几声,再让小崽子说几句保证的话。
师徒齐上阵,应当……没事吧?
退一步,云晏他们正气凛然,死心眼的不管好坏,张口闭口只将魔物视为眼中钉。
那……他也会保护好小崽子。
总之,是不可能丢下他一人的。
百里星辞重睫微垂,神色隐匿在阴影,看不清明。
师尊自己兴许都未曾发现,他待在殿中这三日已经走了无数次神,就像现在。
哪怕在他身边,这样一个难得亲密的姿势,师尊还在想着其他。
百里星辞将他的手捉住,攥在掌心。
“怎,怎么了?”
叶清流恍惚的眸子终于挪了回来,看到少年黑沉的双眼凝视着自己。
里面翻滚着看不懂的莫名意味。
“师尊真的不会丢下徒儿?”
“当然!”叶清流斩钉截铁,不厌其烦地回答这个出现了几遍的问题。
兴许是铿锵有力不假思索的两个字安抚了少年,百里星辞唇角勾了勾,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那我们过几日就回去。”
“你答应了?”叶清流诧异地直起身,跪坐在猩红被褥,双手搭上少年的肩膀。
“太好了!”
“我想我的竹椅和大床了,还有那些鱼啊莲蓬啊……”
叶清流说着,掰着手指头细数起来。
百里星辞看着瞬间褪去昏沉,光彩照人的师尊,眼底划过一丝受伤的神色。
师尊,根本没想过离开太虚宗,丢下……所有的一切。
而他,和整个太虚宗,云晏他们,甚至是一把竹椅,一片荷花池相比,都毫无胜算。
百里星辞在笑,心底却在滴血。
他成了魔,与师尊之间便生出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只要太虚宗在,师尊便不可能完完全全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