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徐韫脑子里闪过许多东西。
但最终,她还是选择说实话:“家母和陈郡谢氏有些亲缘,我长得比较随母。”
陈郡谢氏,天下闻名。
周县丞扬起眉头,便要再问。
徐韫不等他问,便主动开口:“不过,已经是非常旁支的血缘,即便我们回到陈郡谢氏,也并不会得到多少庇护。”
“我们既然跟着邓大娘子过来,就不会再离开。更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
世家大族为何名声那么大?为何被世人忌惮?
无他,一个是族人团结,一个是族中底蕴深厚,势力盘根错节,外人根本不能撼动。
世家大族的人,通常也以自己的出身而骄傲。
像徐韫这样的人,几乎是没有的。
周县丞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曾有一位好友便出自陈郡谢氏,可惜后头立场不同,不再联系。你长得有几分像他,我引他为知己,故而看你也有几分亲切。”
他笑了笑:“你也不必如此紧张。咱们这边没有那么多顾虑,只不过祖籍何处要写在户籍上,才多问一句。”
周县丞又看一眼邓大娘:“而且有邓大娘给你做保,我自是信得过。”
说完,周县丞便让人拿户籍册子来,亲自给徐韫写。
还问徐韫户主是谁?
徐韫下意识道:“写我。”
周县丞问过韫是哪个韫后,便写上了徐韫二字。
户籍一式两份,一份收藏在官府,一份发放给户主。
薄薄的纸上,户主徐韫,底下还有谢婉清和徐红玉两个名字。
还有官府的红印章。
徐韫接过这一张薄薄的,看起来甚至有点劣质的纸,有点恍惚。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觉得这张纸有千斤重,她几乎要捧不住。
她甚至眼眶也有点发酸。
邓大娘乐呵呵道:“阿韫以后可要好好养家。户主可不好当。以后每年还要交税哪。”
周县丞也笑道:“正是,咱们现在虽然不拘男女都可以立户,但也是男女要交的税是一样的。你们家三口人,以后光是丁税,都要交不少。”
看着周县丞和邓大娘的笑容,徐韫忽然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上当了?
好像这个户籍吧,的确没有自己想得那么艰难。
周县丞又补上一句:“不巧,现在马上就要到这上半年丁税的时候了。”
徐韫看着周县丞的笑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本来还酸涩的眼眶,瞬间就恢复了。
她保持微笑,平静表态:“多谢周县丞提醒。”
徐韫现在其实也不是那么想讲话。
尤其是问清楚了丁税数目后。
不过,她也没来得及多想这个事情,因为她得挣钱。
徐韫问周县丞:“咱们现在缺粮食对吧?我如果能找到粮食,官府能给我何许嘉奖?”
本来她是打算无偿供给,换个好名声的。
但现在……
做人果然还是要实际点。钱拿在手上比较实在,作为一家之主,她还要养家糊口哪!
这回愣住的,就该是周县丞了。
周县丞甚至还起身去把门关上了!还凑过来压低声音:“徐小娘子,这话可不敢乱说啊。”
他眼睛里放出光芒来,甚至忍不住搓了搓手:“有多少粮食?远不远?”
徐韫看着眼前和刚才儒雅斯文模样大相径庭的周县丞,一时震撼。
然后她微微笑了,一个问题也不回答,重复了一遍:“不知我能得到何许嘉奖?”
周县丞深吸一口气,便要开口。
邓大娘先张嘴:“我说周县丞,阿韫看着就是精明的,你还是少说点骗人的话。”
周县丞的话噎在嘴边,怪尴尬。
徐韫也微笑:“周县丞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要知不是要交税了,我说不定都想不起来这事。”
周县丞一扫尴尬,又开始眼睛发光:“不知阿韫是否还能想起更多?”
“那就看周县丞能让我想起多少了。”徐韫笑容不改。
邓大娘子在旁边看得着急:“你们俩就不能直接点?拐弯抹角干啥啊?”
徐韫和周县丞:……
周县丞也算是看出来了,徐韫绝不是好忽悠的没见过世面的小娘子,属于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
他便只能叹了一口气,道:“若能超过一万斤粮食,便可免去你们三年丁税。若超过的部分——”
徐韫轻声道:“超过的部分,不如给我拨一点粮食,一千斤我要十斤即可。若超出一万,我便得一百斤。”
周县丞没想到比自己想得还要得少些,一时之间又深深看了徐韫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