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冬日的清晨,与京城很不一样。
京城是透着清亮的寒意,晨风吹在脸上,寒如刀割,但披上斗篷,裹上小袄便可御寒。
而江南则不是这样。
寒冷会透入你的骨髓,不管裹上再多层,还是遮不住那森森寒意。
黎明之前,文摇看到徐容容发白的嘴唇,便为她的房间,升起一盆银屑碳。
江南人生活富足,日子精细,往年,家家户户为了御寒都备足了银屑碳。
但今年则不同了。
刚刚遭完大难,大多数人都忙着解决眼前的窘迫,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因此大多人家使用的银屑碳都是上一年剩余的,不仅数量不够,质量也大有下降。
为了照顾病中的徐容容,洛肖氏便将自家的碳省下来,都给了徐容容。
晨曦初现,舒庆便拿着药囊过来为徐容容诊脉。
施完针后,徐容容隐隐有醒转的迹象,她眉眼未动,似要睁开。
“看来大小姐昨夜没有再发噩梦,想来应是睡得不错,如今正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舒庆提笔改了两道药方,楚河便立即出去取药。
徐容容醒来时,听见的便是舒郎中方才那句话。
她这两日病的厉害,幽深浮沉之间,总是会回想起前世的一些事情。
她在努力逃离,但却似乎总也逃不出去,直到一股暖流出现,仿佛一叶扁舟,将她推离噩梦的边缘。
这股暖流,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徐容容醒来,便不想再躺,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文摇连忙上前,在她身子底下放了软枕:“小姐别动,你这身子亏损的厉害,需得好好修养。”
徐容容闻言笑着点头,然后转向舒郎中:“治疗疫症的药研制的如何了?”
见她问起,舒庆有些黯然,垂眸不语,他平生所见怪病甚多,这还是头一遭。
徐容容见状,心中明了。
她安慰舒庆道:“此事并非一朝一夕便可解决,再说我病的这些日子,也耽搁了你不少功夫。”
舒庆闻言,心中更加愧疚:“是我无能。”
洛肖氏在旁看着,心口堵得慌,因文摇一直在照顾病中的徐容容,所以舒郎中这几日的起居饮食便由她来承担。
她眼见着这个瘦削的男子废寝忘食,一遍一遍的试药,观察,调整。
要知道,他观察和照顾的那些病患,几乎都是重病将死之人,稍有不慎便会染上疫症。
但他浑然不觉,硬生生将隔壁的林家小子,一口气拖到现在。
此时见他自责,洛肖氏忍不住有些酸涩:“舒郎中千万莫要责怪自己,您已经尽力了!大小姐也说,此病非一朝一夕之事。况且,您退热的方子已经救下了昱州城绝大多数的百姓,如今城中几无高热患者,他们能有此造化,也多亏了你。”
洛肖氏的话,让舒庆更感羞愧,他本身就是医者,治病救人乃天经地义之事。
可如今,他非但想不出治疗疫症的法子,还需要旁人来开解。
他站起身,默默收起药囊,又叮嘱了文摇几句照看的事项,便垂着头走出去。
徐容容见状,有些忧心。
但她此时,连下床都费劲,所做有限。
洛肖氏见她一脸的倦色,便拉着女儿告辞。
待众人退下,徐容容轻嗅几下,皱起眉头:“怎么有股血腥味?”
文摇下意识地望向昨晚侯爷吐血的地方。
昨夜侯爷临走之前,叮嘱她道:“与猎宫中一样,莫让她知道我来过。”
于是,她便将地上收拾干净。
可没想到,竟还是被小姐觉察了。
徐容容是何等敏锐之人,文摇的一个眼神,她便知道其中有些古怪。
她顺着小丫头方才的目光扫了过去,果然,床前不远处的地上,眼色与别处稍有不同。
“说吧,怎么回事?”徐容容问道,语气中带着疲惫,同时也带着上位者不容人拒绝的气势。
文摇缓缓跪下,低声说道:“昨夜,是侯爷来过。”
“侯爷?……他此刻不是应该在献州吗?”徐容容不解。
献州据此……有两日路程,他怎么会来的如此之快?
“奴婢也不知道,昨夜奴婢见侯爷时,他满脸风尘仆仆,想来是一路快马急行过来。”
徐容容闻言沉默不语,片刻后,她看着地上的那摊深色:“这地上是怎么回事?”
“是侯爷吐血所致。”
吐血?!徐容容心头微震,她不解的望着文摇。
“侯爷来时,奴婢正在为小姐热药。他见小姐睡得不安稳,便催动内力为小姐助眠,奴婢进来时,便见他几乎快要站不住了,地上……也呕了一滩血,至于因何而起,奴婢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