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水榭,名字是这么个名字,但事实上却跟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倒是背靠着海洋有一处宽敞的露台。
慕容辛白跟雾绕进去的时候,老鬼正仰面躺在露台上休息,他躺在那里,袒露着肚子,肤色比平常人要黄一些,想试试得了黄疸病,他很瘦,每一根肋骨都清晰可见,但肚子又圆鼓鼓的,像是充满了气的气球。
听到声音他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很大,竟然占了大半张脸,眼睛却没有神采,甚至布满了血丝。
他这副模样让慕容想到了九州那些被酒色掏空身体的男人。
老鬼盯着慕容辛白看了一会儿,扳着脚坐了起来,他抠了一会儿脚,直接拎起手边的一只海碗,将里面橙黄色的酒一饮而尽。
慕容辛白倚着门框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唇角甚至挂着浅浅的笑意。
这里视野很开阔,微风从海上吹来,带着淡淡的咸腥味儿,天空飘着大片的厚软的云朵,洁白无瑕,随着海风缓慢移动、变换形状。
“喝酒?”老鬼又倒了一碗酒,扭头看了慕容辛白一眼,唇角一勾,笑问。
“多谢。”慕容辛白跨过门槛儿,抬步走过去在老鬼身边坐下,接过那只海碗,跟老鬼方才的动作一样,仰头,一饮而尽,接着赞道,“好酒!”
“好小子!不拘小节,我喜欢!”老鬼看着他愣了愣,仰头大笑两声,高声道!
“如果阁下能洗洗手,就更好了!”慕容辛白将往搁在地板上,木质的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慕容辛白极目眺望,轻笑道,“阁下的手虽不会影响味道,却会影响心情。”
“你没救了。”老鬼往慕容辛白身边凑了凑,眯着眼睛盯着他的侧脸,幽幽道。
慕容辛白沉默了一会儿,倒了一碗酒,仰头饮尽后轻轻点
了点头,“嗯。”
“你不害怕?”老鬼轻哼一声,仰面躺下,翘着二郎腿,歪着头打量着慕容辛白的脸色,“你现在是佯装镇定?还是已经认命了?”
“我的身体,我知道。”慕容辛白抿了抿嘴唇,看了看自己的手。
“哎呀!烦死了!”老鬼突然跳起来,手指着慕容辛白的脸,暴躁地喊道,“你这小子,跟你那死鬼爹一个模样!哎呀呀!”他急得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叉着腿在原地蹦来蹦去!
过了一会儿,见慕容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他咬了咬牙,转身一头扎进了海里,咸涩的海水澎溅到慕容辛白身上,他抬起胳膊遮了一下,再看,老鬼眼睛像条鱼一样在海里消失了踪影。
小狐狸从那扇门口走出来,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慕容辛白身边,蹭了蹭他的腿,在他身边老老实实地坐下,望着海面。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时间,老鬼一探头钻出了水面,枯木一样的胳膊从水里扬起来,在空中划了一道弧,一条银闪闪的鱼就脱离他的手摔倒了露台上。
那条银鱼在露台上摇着尾巴蹦跶着,小狐狸回头瞧了它一眼,眼睛一眯,轻轻一跃,一掌拍在鱼儿的脑袋上。那银鱼拍了两下尾巴,终于停下不动了。
老鬼抱着两条鱼跳上岸,满身的水也不擦,直接盘腿在慕容辛白身边坐下,他抬手打了一个响指,一只木质的托盘和碗碟就从屋里飘了出来落在他面前。
那是一套黑釉的餐具,每一个上面都绘着粉色的五瓣花,看起来跟老鬼的风格一点儿都不搭。
他将一条银鱼放在碟子里,抬手拔下绾着头发的发簪,一头灰白色的头发滑落到肩头,湿哒哒的还在滴水。慕容辛白歪头看着他的动作,这才发现他手里的簪子是
一把银色的薄薄的小刀。
那小刀在老鬼手里转了一圈儿,落在那银鱼的肚子上,几道银光闪过,银鱼成了生鱼片儿整齐的摆在碟子里。而另一只碟子里放着的是被剔地干干净净、不沾一点儿肉的鱼骨。
老鬼将那一叠生鱼片推到慕容辛白手边,又抽手将鱼骨丢进了海里。低头已经开始处理第二条鱼,他全身升腾着热气,身上的水分渐渐蒸干。
小狐狸皱了皱鼻子走到慕容辛白身边,直勾勾地盯着碟子里的生鱼片。
慕容辛白并不客气,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蘸了酱料送到嘴里尝了尝,味道很鲜,而且没有鱼腥味儿。
小狐狸仰着头看着慕容辛白享受的表情,急得哀哀地叫,它也要吃!
慕容辛白看着它轻轻笑了笑,将生鱼片搁在一个碟子里送到它面前。
“玉白,好吃吗?”说话间老鬼已经处理完了两外两条鱼,它拍了拍手,将那小刀在衣服上擦了擦,插回到头发上。
小狐狸低头吃肉的动作一僵,抬起头看着老鬼缩了缩脖子。
老鬼还是没有抬头,他拎起酒坛倒了两碗酒,推给慕容辛白一碗,自己端起一碗抿了一口,夹起生鱼片蘸着酱送到嘴里。
谁也想不到方才还抠脚的男人做出这样的动作还竟然一场优雅,甚至没有一点儿的委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