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立马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盯着周渡,仿佛等待着大刀落下。
不管怎么样,好歹有个结果吧,提心吊胆最是痛苦。
周渡:“各位可知道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管事们摇摇头。
周渡解释道:“是账本。”
“府里人才多,这账做得也好,几乎看不出来问题……但也只是几乎。”
周渡话音刚落,管事们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一个个面白如雪,好像下一秒就要给周渡跪下了。
“我自幼跟着父兄习字读书,有一句话我很喜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管事们的心情随着周渡的言语大起大落,以至于周渡说这话的时候,很多人的脑子都已经麻木可,只愣愣地看着箱子或是低着头。
周渡扬起素手,淡淡地吩咐道:“把这些账本都沉入湖中销毁。”
“是。”
什么?
“世子夫人……”有的管事再也坐不住,直接“噌”地站了起来,下一秒又扑倒在地。
周渡语气中带着悲悯:“你们都是有能力的人,否则侯府也不会重用你们,但有能力的人缺少管教就像是失去了剑鞘的宝剑,难免伤人伤己。”
“可这也不全是宝剑的错,也并不意味着宝剑从此就没有了价值。”
“你们有错,但并尚未犯下不可容忍的滔天罪孽,所以,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周渡话说到这个份上,在场的都不是蠢人,立马纷纷跪倒:“多谢世子夫人宽宏大量,奴才们誓死为世子夫人效劳,为侯府效命!”
唱念做打,杀鸡儆猴,恩威并施。
管事们跪了一地,女子身着浅紫色蜀锦绣金莲花曳地长裙,端坐于紫檀木圈椅之上,眉心朱砂,凤眼清冷,如世外仙姝,好一副信徒朝圣像。
周渡在府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晚上顾宴山回来吃饭时忍不住阴阳怪气道:“你倒是威风,才嫁过来就惩处了这么多侯府老人,恐怕过不了多久京中就要传遍你的悍妇之名了。”
周渡还没说话,永宁侯一拍桌子,吼道:“关你什么事?渡儿是永宁侯府的女主人,主持中馈天经地义,她想怎么做是她的事,要吃饭就闭上嘴,不吃就滚!”
周渡是永宁侯世子夫人,以后这侯府也有她的一半,她只要不糊涂,就不会做有损侯府利益的事。
那些趴在侯府身上吸血的蛀虫早就该清理了,只是他一直没工夫腾出手来。
顾宴山不服气地说道:“闭上嘴还怎么吃饭?”
“你!”永宁侯拿傻儿子没有办法。
他看向周渡,语气和蔼地说道:“渡儿,你这次做得很好,以后府里的事,你做主,我放心。”
周渡点点头:“我知道了,爹。”
她如今是品出些这门婚事的好处来了,她没有婆婆,嫁过来就管家,顾宴山有他爹压着,不敢太过造次,永宁侯是公公,也不用她伺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周渡:“对了,爹,二弟小小年纪已经是童生,可见在读书上有天分,我让兄长给二弟寻个师父,如今已经有回信了。”
永宁侯闻言看向坐在对面安静吃饭的顾宴川。
顾宴川长得并不像他,说起来,他和莉姣长得都更像他们早逝的姨娘。
眉目清隽,皮肤白皙,谦和温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简直不像侯府的孩子,反而像是出身书香门第的才子。
不过他们早逝的姨娘就是秀才的女儿,倒也不奇怪了。
一转眼,这孩子竟然都已经这么大了。
永宁侯想到自己对他们的忽视,心里难得生出了几分愧疚,毕竟是自己的血脉。
永宁侯:“长嫂如母,渡儿思虑周全,我这个做爹的都自愧不如啊。是哪位大儒?真是让渊之费心了。”
周渡:“熙宁十二年进士,吴思道。”
永宁侯惊讶地放下了筷子:“哦,是他?”
吴思道是当年的殿试第四名,是那一年的传胪,与前三甲一同在翰林院做事。
此人为官清正,性格刚直,没过几年就被皇上召去做了御前侍书,虽然不是什么高官,但入了皇帝的眼,将来入阁拜相也是迟早的事。
只不过此人运道有些不好,官才做了一年多,他的父亲就去世了,好不容易守孝期满,母亲又去世了。
等六年守孝期满,唯一的祖母又病重,吴思道的祖父早已去世,他与祖母感情甚笃,于是最终只能上书皇帝,言明愿在家侍奉祖母。
“这……他能愿意收下宴川吗?”永宁侯先是一喜,很快又清醒过来。
吴思道是有大才的人,这么多年来想拜他为师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竞争这么激烈,人家真能看上顾宴川吗?
他知道顾宴川读书好,可那都是家学里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