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外,顾砚尘沉默伫立,寒风吹过,他缓缓闭上眼睛,仰面朝天,试图用这种方式寻得片刻的宁静。
可是一闭上眼,刚刚凌少辞说的那些话就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一遍又一遍。
幼时的记忆他已经很模糊,从他记事起,他就知道他身负血海深仇,知道自己是天阙遗孤,他的仇人是姜国的国君——姜宏天。
而姜国,是周边这些国家中国力最强的,想要杀了姜宏天,他必须要变得很强大很强大。
所以他一刻都不敢松懈,别人一天练武两个时辰,他就练四个时辰,练完武还要去看书学习,策论,谋略,兵法,五行八卦,诗词歌赋所有用得到的,他全部都要学。
在月空山十多年,他从来没有睡过一个懒觉,贪玩过一天,丝毫不敢松懈。
这些年,家仇国恨这个沉甸甸的重担一直压在他的肩上,许是时间久了,又许是他已经把这个当成了自己的目标,所以好像也习惯了这种重压,也就忘了这个担子到底有多沉重。
家仇和国恨,每一样都沉重不堪,稍有不慎就能将他的肩膀压塌。
他是天阙遗孤,他要报的仇不是他一
个人的仇,是整个天阙的仇,是他的父王母妃,兄长姐姐,还有凌家这些世代忠良,为天阙流干了最后一滴血的所有人的仇。
天阙没了,但是凌少辞这个凌家后人还在守护他,张成仁这个他兄长的伴读,也为了他,为了天阙的血海深仇,放弃独善其身,以身入局。
除了这些,他还有族人,那些都是他的父王母妃用生母保护下来的天阙血脉、
他们都需要他,都等着他
当身上的重担被一层一层剖开,清晰地呈现在眼前,顾砚尘才深刻地意识到这份仇恨竟是如此沉重。
重得,他好像有些要担不住了
风慢慢变大了,寒风无情地拍打在顾砚尘的脸上,衣袂翻飞,似要将他心中的烦闷一并吹散。
不过要是能如此轻易就被寒风拂去,又怎么还叫烦闷。
脸被风吹得有些疼,顾砚尘眉头微微蹙起,棱角分明的面容在寒风中显得越发冷峻。
夕阳西下,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显得孤独又倔强。
站在一旁的张成仁看得心酸又心疼,轻叹一声提步朝他走过去,陪着他在那里站了半晌之后开口轻唤了一声,“阿尘。”
听到张成仁的声音,顾砚尘收回思绪,缓缓睁开眼睛,不过瞬间的功夫,幽深的眸子里尽是冷然和清明。
刚刚无措仿徨的天阙遗孤已经不见,他又变回了那个姜国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
“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要不出什么大的意外,我们是谁成功的。”张成仁拍拍顾砚尘的肩膀道。
顾砚尘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转身朝书房走去,“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告诉少辞明天再给他接风,晚饭也不必喊我。”
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伯母身体不好,从桃源村来舟车劳顿,你让钟叔安排人去请一下回春堂的章大夫。”
张成仁看他这样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是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应下他的话。
“那你好好休息,伯母那里你不用操心,有我少辞在呢,至于少辞的接风宴,本来就是安排在明天。”
“是吗,差点儿忘了。”
顾砚尘丢下这句话,脚步沉重地进了书房。
张成仁盯着他有些孤独背影重重叹了口气,待到书房的门合上,唤出铁衣叮嘱了几句,离开了落尘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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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凌少辞从落尘院离开后,走在路上想了一下自己方才对顾砚尘说的话,觉得有些太过了,他现在压力已经够大了,再给他增压,怕他会受不了。
准备重新回去找他,不过掉头才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自己久未见面的娘亲。
凌少辞没想会在这里见到自己的母亲,吃惊了一瞬,随即躬身行礼,“母亲。”
凌母“嗯”了一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见他精神气色都尚可,身上也没有外伤,放下心来,“此次出去可还顺利。”
“劳母亲挂心,一切顺利。”
凌少辞说着看了看她来的方向,便知道了她刚才应该也是在顾砚尘的书房内,那他刚刚对顾砚尘说的话,她也全部听见了。
他对顾砚尘放心,所以方才在他的书房他也就没有探查还有没有别人。
看着面前两鬓霜白,眉间布满沧桑的母亲,再想想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会伤到她的心,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母亲,我”
云母知道他想说什么,摇摇头叹息着打断他,“我有些累了,你先扶我去休息吧。”
“好。”
凌少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