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荒的时候,就啃树皮,还饿死不少人呢。”
这话江彩云也不爱听,不爱听是因为她根本不相信。她反驳她爹:“别抹黑社会主义了,爸,我知道少吃少穿就有过,饿死这事,封建社会才会有的吧。”说完气乎乎地冲进了里屋。
江老汉摔掉了手里的旱烟袋,将那二尺来长的竹筒子往门板上一搁,气呼呼地说:“谁要抹黑社会主义,我说的是事实,事实都不让人讲了吗?这世上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情呢?”
刘春梅跑过来劝他:“老头子,你生哪门子的气,你说不买就不买,别跟个小孩子怄气,犯不着啊。再说了,一个姑娘家的,也知道个美丑了,旧社会,这么大的姑娘家都可以出嫁了呢。”
“唉,你这婆娘,你以为我想啊,只是这钱哪里是这么容易挣的,你喂个猪,手指头都要磨得少一截,我挑个砖头上窑,肩膀哪次不是脱层皮的。一个裙子花费不算小,能将就就算了,我不也是想着日后有大用,才这么紧巴巴地过着日子了么。”
“我知道,我都知道,”刘春梅说,“谁也没有你老头子想得周到,我这就去跟姑娘说道理去,你放心,我保证她会想明白的。”
刘春梅身子一闪进了里屋,见女儿在床铺上侧卧着,手里头还拿着一本书。看样子就知道是装模作样了,那书的位置都颠倒过来了,她还没有察觉。
刘春梅开始解裤腰带,然后从贴身衣袋里摸出几张十块的票子递给了江彩云。并叮嘱她说:“别告诉你爹,他是死心眼,舍不得花这冤枉钱。”
江彩云默默地收下了。末了,她还是忍不住说:“妈妈,我会替你保密的,我只是不想在同学们面前抬不起头啊。我们集体跳了一个舞蹈,我要不买裙子,要退出的。”
刘春梅搂过女儿,眼泪嘀哒嘀哒地往下掉,她说:“妈真后悔那个时候没有好好读书,天天跟着别人乱吆喝,结果一阵风过去,什么也没有学会。”
“妈,为什么呀。”
“没什么,没什么,孩子,你只要记住,知识是自己的,别人想偷想抢都是徒劳的。”
江彩云又何尝不知道,妈妈十几岁的时候,中国正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可妈妈不说,一定有她的顾虑。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亲密无间,即使是母女之间。
想起这些的时候,江彩云鼻子一阵发酸。她扔掉手中的书,站起来往楼下急匆匆地走去,她想跟母亲说声对不起。可是母亲早就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