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用送给澄霓的面脂,单看那瓷盒子就细白如玉、价格不菲,还用了那么多珍贵的材料,又是司药司所制专供后妃的。这样高贵的东西,澄霓自知身份低微,从来不敢奢望拥有。
“啊?”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么贵重的东西……送我?为什么?”
李善用含笑看她,不发一言。
澄霓又看了看澄葭,突然醒悟过来,小跑着去拿了一个大铜壶过来,灌了满满一壶热水,递给澄葭:“喏,给你拿回去交差。”
李善用还是笑着不说话,澄霓想了想,抿着嘴唇下定了决心:“以后你,嗯,还有澄葭,你们以后用热水只管来找我,管够!”
李善用这次终于是笑着推了推澄葭:“快道谢呀!”
澄葭两只手拎着大铜壶,呆呆地看着澄霓:“你说真的?”
她的目光太殷切,澄霓被瞧得怪不好意思的,侧过了头说:“我骗你做什么?”
澄葭眼圈一下子红了,结结巴巴地说:“以后再不用为这个挨打受骂了!谢谢……谢谢,阿霓你真好!”
“怎么,慧珠姑娘还打你骂你?”澄霓皱眉,用讽刺的语调掩藏自己的关心,“我还当你攀了高枝儿,是去享福的呢。”从前常在一处的两个人,如今一个得了好前程,一个却在灶前烧火,澄霓一直当澄葭是一步登天了,若说心中没有嫉妒不平是假的,却从没想过她的日子过得也如此不容易。
澄葭抽了抽鼻子,摇了摇头:“我……我没有。”
澄霓从前就常嫌弃她软弱怯懦,只好时时护着不让别人欺负,这会儿见她故态复萌,气得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铜壶放在旁边的灶上温着,拉她在一旁坐下,恶狠狠道:“说!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就别想出这个门!”
澄葭看了看好友气势汹汹的神情,又看了看李善用鼓励的目光,小声地把今天的遭遇又说了一遍,还撸起袖子露出身上的淤青指痕,末了又补充道:“其实,慧珠姐姐平时对我们挺好的,有错顶多骂几句,不常动手的,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
澄霓自责极了,愧疚地说:“都怪我!我不知道你受了这样的委屈,不然肯定痛痛快快给你热水。”
听到这里,李善用插了一句:“说起来,她不过是要些热水罢了,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你为什么不肯给呢?”。
“因为她是田婆婆那边的人。文珠姐姐以前交待过,不许那边的人进茶水房,更不许随便给东西。”澄霓愧疚地看了看澄葭,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不光是为了上头的吩咐,我们自己也是故意要刁难那边的人。”
田、沈两派积怨已久。田婆婆掌着清元宫的管宫之权,沈派宫人从份例细务到陟罚臧否,事事都得从田婆婆手底下过。这些年下来,田派对待沈派的态度一以贯之,是脸难看事难办,鸡蛋里都要挑出骨头来,偏偏还死扣着规矩二字,让人说不出半点不是来,给沈派吃了不少暗亏。
“就去年的事儿,雅珠姐姐攒了一包月例银子托人带出宫送回家去,也回明了沈婆婆知道,偏有个那边过来办事的小宫女瞧见他们交接,回去说了,叫田婆婆查了个正着,不由分说问了个私相授受,当场打了一顿撵出去当下差。”澄霓咬着牙,压低声音愤恨地说,“这种事说是犯规矩,其实谁攒下银钱不给爹娘送去,哪个宫里不是睁一眼闭一眼,轻轻放过?只可怜雅珠姐姐跟了沈婆婆五六年,一朝不慎栽在小人手里,落了个全没下场。”
沈婆婆虽受皇后娘娘重视,但手里只管着娘娘贴身的事务,如寝宫、书房、内厨房、茶水房等,亲密清贵有之,却没什么实权抗衡田婆婆,眼看着自己人吃亏,也只能从一些小事上刁难田派出口气,比如,不给热水……
“你是说,内厨房也是沈婆婆管着的?”李善用若有所思地问。
“是呀。”澄霓点点头,带着一股小骄傲说,“咱们的膳食从来都比那边好上许多呢!”
“那怎么……”田婆婆还能在膳食上做文章呢?李善用想了想,把这话咽了回去,澄霓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说谎,只能说明要么沈婆婆与田婆婆在联手对付她和廖缪缪,要么沈婆婆御下不严,叫田婆婆往内厨房里掺了沙子。
“差别这么大?”李善用改口问道,“那田婆婆就没往内厨房伸过手?”
“听说以前也有过,可沈婆婆把得严,用的不是潜邸老人,就是像我们这样初入宫中没瓜葛的新人,田婆婆试了几次没头绪,只能作罢。”澄霓仔细想了想说。
“哦。”李善用思索着漫应了一声。想来也是,若沈婆婆无能到轻易就让昭阳宫的人在内厨房里掺沙子,皇后绝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给她。如此想来,田婆婆在膳食上辖制他们二人这件事,沈婆婆在其中的态度和作用,就颇可玩味了。
一时没人说话,茶水房里安静下来,只有开水在火上翻滚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澄葭以前只知道田婆婆做主处置了雅珠,却不知其中内情,听了澄霓的话不由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