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异变的圣贤降临,一切都被笼罩在掌控之中,预料之外的变化,却又突如其来。
季觉感觉自己的理智和感知欺骗了自己,也难以置信——圣贤所亲手缔造的工坊,向着水银,发起了攻击?!
他僵硬在了原地,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向了先知。
可先知却不再说话。
自沉默里,残缺的颅骨之上,浮现裂隙,在破碎的面孔之后,有更胜过季觉所见的一切的耀眼光芒显现。
在那一瞬间,他再度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庞大律动。
笼罩天穹、覆盖大地,充斥了整个裂界,遍及所有,强行的,终止了一切灵质回路的运转,并反向阻断了创世论的运转。
此时此刻,工坊的缔造者,被工坊所压制。
甚至……
囚禁于笼中!
不,应该说,自始至终,水银都被工坊所桎梏囚禁着的吧?
就连外来者们进入中枢之后所迎来的变化,也都并非是为了抵御入侵,而是为了封锁水银所遗留的诸多余烬……
却又偏偏,保留着她的灵魂,不容许她投向那一片只有虚无的深渊。
自一无所有的悲剧和徒劳挣扎的悲剧之间,选择了两者皆非的崭新悲剧,在苦果和苦果之间,种下了新的苦果。
“大家都真可悲啊。”
先知轻声呢喃着,凝视着那被囚禁在天穹之上的庞然大物——自无穷轮回和折磨里失去了所有,就连所自傲的执着和决心也渐渐剥落,四百年的时光里,她孤独的徘徊在苦痛和绝望之中,沦落至如此模样。
就连自我也已经在一次次的消磨之中彻底消散。
存留下来的,只有执念。
还有无数诞生不能自主,死亡也不能终结的造物们。
这么多年来,大家在这个地狱中,日复一日的循环,永无止境的挣扎,仿佛要延续到永远,可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
看似永恒的必将湮灭,仿佛无穷的也必将干涸。
“该结束了。”
她疲惫的轻叹,“不论是你还是我们。”
在那一瞬间,从废墟之中所响起的,是最后的钟声。向着裂界,向着工坊,大地、天穹、一切造物,向着水银,发出最后的宣告。
仿佛挽歌。
残破的钟楼之上,陈旧崩裂的铜钟奋力震荡着,一度又一度的发出嘶哑的鸣叫声,呼唤一切。遵照无数次轮回中彼此所许诺的约定,宣告最终的结末到来。
于是,万物自折磨之中苏醒。
率先沸腾的,乃是海洋……
自九地之下,无穷的灵质奔涌,深邃的海中,无数沉默如山脉的灰烬涌动着,再度升腾,掀起狂暴的乱流。
澄澈和瑰丽不见,取而代之的,乃是积累了四百年余年的狂躁和猩红。
它们涌动着,自沸腾里,向上升起,无以计数的色彩自最纯粹的灵质之中运转,到最后,只有一度度毁灭和重塑的轮回之中所积累的猩红!
肆虐,奔流,自大地之上蔓延,将一切都淹没在这苦痛和绝望的海洋之中。
自如血的海洋里,数之不尽的破碎魂灵睁开了眼睛。
“啊啊,终于……”
“有劳了。”
“先知……先知……”
“在哪里,究竟在何处……”
那一瞬间,自剧烈的昏沉和恍惚里,季觉再一次听见了那些嘶哑的声音,彼此重叠,错乱又癫狂,仿佛已经失去了一切的理智和逻辑,但又如此执着。
包含着绝望,但又……如此的欣喜,欢愉,仿佛无穷的等待和煎熬里,终于迎来了结果。
【清醒点,清醒点小子!!!】
鬼工球的蓝光疯狂的泼洒在他的身上,维持着他的理智和意识,呐喊【你现在和水银的工坊绑定的太深了,断开,马上断掉,听见了吗?!不然你也会被卷进去融化的!】
此时此刻,季觉依旧在工坊的共鸣之中,就像是组成工坊的一部分那样,感受着无穷猩红之海里所传来的哀嚎。
可在理智和灵魂都彻底熔断之前,一切却又戛然而止,源自工坊的运转隔绝了一切的侵蚀和冲击。
反过来,将他笼罩在了其中。
只有鼻血缓缓的从季觉的脸上落下来,他艰难的喘息,抬起头,看到了汇聚的铁光,自虚空之中蔓延,交织,化为了钢铁的轮廓,交织为一具简陋的身体。
再然后,着一庄严白衣。
譬如往昔的圣贤重生那样,那一副姿态和模样,令鬼工球也陷入了沉默。
“放心吧,伱不会有事的。”
先知回眸,遍布裂隙的苍老面容依旧如往常那样,“只不过是,不属于你的些许余恨而已,不必为此而悲伤。”
那一瞬间,灵质之海中,传来了高亢的嘶鸣。
蠕虫一般的庞大身躯,自被淹没的城市之中再度显现,曾经季觉刚刚进入裂界就追在他们后面饥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