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庆宫便在麟趾门北面南望着这一切。
这慈庆宫的规模不小,它的上一个主人是四年前崩逝的仁圣贞懿康静皇太后,也就是隆庆皇帝的第二任皇后。
除了慈庆宫正殿,经过北面的穿殿再往北,还有四个小宫院:奉宸宫、勖勤宫、承华宫、昭俭宫。
在慈庆宫的东面,还配了个小花园,里面有撷芳殿、荐香亭,有一座韶舞门与慈庆宫相通,北面又有个丽园门通往后宫区域。
如果按照正常节奏,册立太子之后立刻就是冠礼、大婚。后面太子妃若住进来,不就也有宫院吗?
所以才选择这个既相对独立又位于前朝、后宫之间的慈庆宫。
但现在不一样了,朱常洛注定只会在这里暂居。
和田义聊着聊着,就走到了宫墙下小花园里的荐香亭,朱常洛坐了下来,田义站在一旁。
“不能急。眼下是三桩大事,诸礼,大旱,矿监税使。”朱常洛思索着,“父皇病重,我还未登基,诸多奏疏留中不报居多也情有可原,但要让外臣知道我是忧心国事,要行仁政的。”
“殿下所虑极是。”
“沈阁老不是题请遣官祈雨吗?”
“是,还题请张真人醮龙行雨。”
“告诉他,让内阁和礼部题请让我恭代父皇祭祀天地社稷吧。”朱常洛叹了口气。
这些当然无助于抗旱,但如今又没有人工降雨,心理安慰多少也是安慰。
何况他也需要在外臣和百姓心目中表现一下。
说不定他们就认为如今大旱是因为朱翊钧总是不亲自祭祀、惹恼了上天呢?
明末了啊,天灾会越来越频繁,这方面的应对是个系统工程,急不来。
“臣记下了。”
朱常洛又站了起来,背对着田义抬头望向宫墙顶端。
视线被阻隔,帝国都城百姓的生活现状,他还没见过。
“矿监税使,是要撤的。”他说了话,“便当是为父皇也积些功德。”
“殿下圣明仁孝,臣替天下苍生叩谢殿下!”
皇帝还在,新皇尚未登基。
百姓会以为是朱翊钧下的旨,但有见识的人和群臣都会明白这就是朱常洛的主意。
其实还有个人要说服,那就是李太后。
母子俩其实一般爱财。
但高淮在辽东祸害已经不小,而建州女真就在那边,别失了那边的民心是有说服力的一个理由。
矿监税使到处祸害百姓,有损天家德行是另一个理由。为朱翊钧多积一些功德,想必她现在内疚于心,也能接受。
同时……
“渭川要帮我甄别一下了。派出去的诸多矿监税使,哪些是有才干没有祸害百姓的,哪些自行搜刮、搜刮了多少。天家之德已经被损了一些,总不能钱却被他们吞了。”
“臣明白了。”
现在矿监税使还没派出去很久,每年能搜刮的银两数目还不大,并不像后来那么让李太后母子难以放弃。
反倒现在可以一次性从那些太监那里搜刮出很多来。
朱常洛又琢磨着:“听你谏言,顺带理一理宫中奴婢们,待我登基后,该放还一批了。到时候追上来的银子,也分出些赐给他们吧。”
“臣谢殿下信重!”
“后面还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太仓库一年三百万两左右,边军饷银一项就是三百万两……皇极门是要重建,就罢了大高玄殿和龙舟之役,那些银子用到这边,让那个贺盛瑞回来主持。”
有废除矿监税使、缩减太监宫女规模、罢玄殿龙舟之役三样节流善政,那就已经够了。
撤回那些到处搜刮的太监,确实让朱常洛自己的小金库少一道财源。但是与他们在地方上危害而加快地方民不聊生的后果相比,朱常洛选择先撤回来。
废除了矿监税使,接下来其实有很重要的一件事:整肃整个太监系统。
等到要对地方官绅动刀的时候,总要罪证清晰明朗一些,不能像现在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登基前的这段时间,熟悉大明如今国情更为重要。”朱常洛迈开了步子,“回书房,伱从文书房分出些人手,按我的要求做一些事。先把一年内的奏疏都搬过去,等我问安回来,先让你和王安、邹义明白我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