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分明白日还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此时夜空上却飘起细碎的小雪花来,一个穿着单薄中衣,发型凌乱的男子从屋里提刀而出,披散长发与飘零雪沫模糊了他的五官面容,依稀只觉他身量应当十分修长,却消瘦,似乎腿脚也不便,一瘸一拐如走在刀尖上分外艰难缓慢,偏偏手里的大刀不断划过地面,发出阵阵滋滋可怖的声响。
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鬼.魅修.罗。
宋知意骇得情不自禁退后一步。
焉知那男子似有所感,骤然抬眸朝她看过来。
那是一双不带任何感情的漆黑眼瞳,深不见底,死寂如冰,幽寒眼神与她畏惧退后的视线在夜色相触,整个人突然跌跌撞撞地朝她奔来,发了疯似的提起刀在空中胡乱挥。
宋知意吓白了小脸,下意识连退好几步,可发软无力的双腿踢到红线,身子颤颤巍巍直栽到雪地里,心跳都漏了一拍。
这时侍卫们从四面八方涌出来,迅速擒住那男子,将手里比竹竿还要粗厚的麻绳一层层往那男子身上套。
男子剧烈地挣扎,嘴里不断发出如同受伤困兽的嘶哑低吼,最终不敌众人,刀无声落在积了层薄雪的地上。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宋知意心尖跟着狠狠一颤,幸而身后一双有力手臂扶住了她。
“太子妃当心。”庆嬷嬷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宋知意惊魂未定地望一眼庆嬷嬷,再看看前方只剩下一团刺目红色的雪地,那男子吐血后已被抬进屋里。
不知是冷的,还是被吓的,她声音跟着微微发颤:“庆嬷嬷,这该不会就是太子殿下吧?”
庆嬷嬷沉默良久,才无奈说:“是。”
宋知意顿时僵在了原地,手脚冰凉,如坠寒窟。尽管早有猜想,可真到确认这一刻,还是震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爹爹果然预料得没错,塞北三年战无不胜大败戎狄的太子殿下出变故了,还是这样天大的变故。
而那位据说缠绵病榻的前未婚妻,恐怕也是被吓病的,或者压根就是不想嫁来东宫,却不敢明着抗旨,只得称病拖延时间。
进门时那两个内侍的话又不由自主地回响在脑海。
“药石无灵,撑不久了……”
难怪赐婚圣旨下得突然,成婚的时日又这么短。
宋知意全明白过来了。
这,这压根不是喜事!是天大的祸事!她根本是个临时被拉来的倒霉蛋!
可太子也千万别在她嫁来这晚出个好歹呀!
宋知意醒过神来,急匆匆扶着庆嬷嬷起身,跑去主屋,屋里几个内侍和太医忙得团团转,她胆战心惊地站在一边,不敢打扰,直到其中一位太医出来,才拦住人问道:“殿下如何?可有性命之危?”
太医摇摇头,“殿下昏过去了,如今施针吊着神气,若是今夜能醒,才算熬过。”
宋知意霎时惨白了一张脸。
到底才是十五岁的姑娘,自幼娇养深闺,凡事有爹娘兄长庇佑,此前别说生死,便是刀枪也不曾见过的。
不过她又很快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跟着太医出去,边问道:“还能开什么药方救一救吗?”
太医万般无奈地摇头:“药方是有,可对殿下无用啊。”
“那,那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吧……”
最终这太医还是写方熬药去了。
宋知意无措地守着那罐子药,待熬好便同庆嬷嬷一起端去主屋。
屋内苦药汤味更盛,残着还未散清的血腥气,几盏昏暗烛火互相依偎,静静映照出病榻上昏迷沉睡的太子。
那是一张因久病而苍白孱弱的深邃面庞,没有一点血气,可尽管如此,朗目疏眉,鼻梁高挺,神仪明秀,病态的脆弱是为他平添几分出尘的清冷,亦是俊美得不似凡人模样。
宋知意当下只想起书上说的:恂恂公子,举世无双。
可惜……
一碗药勉强灌进去大半,屋子里外守着人,个个提心吊胆,屋檐下寒风卷着雪粒拍打灯笼,其间隐隐有哀伤悲戚的啜泣声传来。
宋知意听得毛骨悚然,打起冷战,不由得出门,只见几个小内侍抱成一团哭。
庆嬷嬷随后半步,见状撸起袖子便要打耳光,宋知意心中不忍,拦住她和声道:“嬷嬷,天寒地冻的,不如生两盆炭火来给大家暖暖吧。”
说完再看看噤若寒蝉的几个内侍,其实她心里也七上八下地发慌,但还是清清嗓子,镇定说:“殿下还没怎么呢,你们就哭,小心把福气都哭光!举头三尺有神明,不如多虔心拜拜,求神仙保佑殿下快快醒来。”
“是是…”众人赶紧拜起来。
宋知意叹了声回到寂静无声的里屋,坐立难安,时不时看两眼太子,动作很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探探他的鼻息,感受那抹虽轻却温热的气流时才略略放松下来。
一时又想起家中爹娘,是否也在操心她到东宫后是什么境况。
倘若今夜太子真……圣上怪罪起来,不光是她,家里也会无辜受牵连的。
真是飞来横祸啊!
宋知意双手合十,也赶紧虔诚祈祷道:“各路菩萨真人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