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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第一年夏(32)(2 / 5)

郎中来诊过了,沈先生就是不甚着凉染了风寒,起了高热才昏倒的,煎几副药退喝下就好。只是……”

“只是什么?”傅媖拧眉追问。

“只是郎中说沈先生体内寒气过盛,之前便有喘症,今后若不好好诊治、休养,他的喘疾恐会更甚。”

傅媖微微颔首,终于略略松了口气:“我知道了,多谢告知。”

*

许家院落不小,单独在前院西南角上开辟了一处僻静地方供几个孩子读书,作为讲习之所。

傅媖跟着那女使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又经过一道月洞门,才终于到了先前那家仆所说的“西院”。

进来时她借着灯笼照出的微黄光亮将此处看了个大概,发现这处小院落里不仅有书室和藏书阁还有西面靠院墙处的几间厢房,眼下有两间都亮着灯。

女使见她向西面看去,解释说:“那边的厢房有一间是专门留给沈先生平日午憩时用的,还有一间则是一位在寄住在府上的小公子的住处,其余都空闲下来了,置了些笔墨琴筝之类的杂物。”

她一边说,已带着傅媖走到檐下:“沈先生如今已喝了药睡下了,娘子可自行进去看望。”

傅媖推门进去时,沈清衍确如女使所说尚在昏睡,屋内岑然安静,只有烛台上的灯芯跳动时偶尔发出“哔剥”的轻响。

他静静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如一纸白宣,又如山巅细雪上覆着的雾气,好似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虚淡的影。

唇色却格外深,隐约透出几分诡异的靡丽与瑰艳,配上那副格外出挑的好皮相,竟如同话本中沉眠的精怪。

傅媖看了一会儿,上前替他掖了掖被角,又探了一把他额头上的温度,感受到掌心的灼热后,叹了口气,在床尾坐下,开始思考究竟该将沈清衍一个人留在这里,还是请许府派人到家中知会一声,自己留下照看一二。

方才那女使显然是前院的婢女,这院中清冷,不见许家仆妇往来,想来平日里也只有沈清衍和他那几个学生会踏足,即便有人来照看,沈清衍只是坐馆的西席,不是主人家,也未必十分上心。

再者他生病有她的缘故,理应照顾。

傅媖又望一眼外面黑沉沉的雨夜,想起来时那条阴暗潮湿、格外难行的路,不再犹豫,决定一会儿托许府的家仆帮忙回去递个口信,跟清蘅她们说明情况。

想定主意,她才后知后觉出自己满身的疲惫和喉间隐隐的干涩与灼痛。

站起身走到桌边,捡起一只倒扣的茶盏,倒了杯水送到唇边。

只是才浅浅啜了一口,还不等她将水咽下,一阵裹着水汽的凉风忽然吹进来,门被人推开。

傅媖抬起头,一个半大的男孩正冷眼望着她,眼中满是警觉:“你是何人,为何在老师房中?”

傅媖没说话,放下杯盏静静地回望向他,任由他打量,同时也在打量他。

这孩子瞧着约莫八九岁的年纪,相貌极为俊秀,唇红齿白,黑眉乌目。

唯独一双长眉生得桀骜,斜飞入鬓,使得他小小年纪竟隐约显露出一股凶相。

他眼下面色极淡,神色间带着一股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沉静与从容,偏生就是这副神情叫她觉得熟稔,仿佛似曾相识。

细细看了片刻,傅媖才恍然——

原来是肖似沈清衍。

若单论长相,他与沈清衍并没有几分相似之处。

但像的是神态,是某些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她不知这孩子的身份,但他深夜出现在此处,身边却并没有许家的家仆跟随,她大约能猜得出,他就是女使口中那个寄住在许府的孩子。

只是不知他神态与沈清衍如此相似究竟是他自己有意为之还是跟沈清衍相处日久、日濡月染而来的。

若是前者,弟子敬慕先生,有心去学他的一言一行倒也寻常。

可若是后者,那这孩子该与沈清衍相处多久,才能熟悉到这种连神情语态都和他颇为相似的地步?据她所知,沈清衍回宿州才不足三月,难道他在东京时,就已和这孩子相熟了么?

但这样的念头也只是在心底倏地闪过一瞬,很快就消失无踪。

傅媖没有深究,转而温声说:“你或许知道我,我叫傅媖,这月才与你的老师成婚。他迟迟不归家,他母亲与小妹担忧,我便来寻一寻。”

本以为这孩子听完会放下戒心,谁知他却拧眉道:“你一面之词不足取信,可有何凭证能证明身份?”

傅媖一怔,摇了摇头,如实说:“并没有。”

那孩子似乎有一瞬间的错愕,惊讶于她的坦诚。

他又细细将她端详了一番,眼中流露出一丝困惑和犹疑。

但很快,锐利的目光便重又落回她面上,一板一眼地说:“既然不能证明身份,还请你暂时离开。待老师醒来,我自会将此事告知于他。到时若真证实你是师母,来日我必会登门赔礼道歉。”

很奇怪。

这样小的孩子,说话却做事却比许多大人还要老成。

甚至如此刻这般对她出言威吓时,竟还真有几分迫人的气势。

与同龄的孩子一比,他身上简直处处都透着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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