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昏黄,温岐低缓地读着这个故事的尾声,忽然肩头一沉。
他微微侧眸,发现姜蘅已经睡着了,正靠在他的肩膀上,除了刚才那一下,几乎没什么重量。
温岐放下话本,垂下目光,专注而细致地观察她。
她睡得很熟,呼吸清浅而绵长。她的脸颊软软地靠着他的肩头,嘴唇闭合,胸口被衣袍掩盖,随着呼吸的频率微微起伏。
虽然看起来很惶恐,但温岐很清楚,姜蘅其实并没有那么胆小。
在迄今为止的祭品中,她是存活最久的。
一个连腐尸都不怕的人,又怎么会被一个虚假的鬼故事吓倒。
也许她一开始是真的害怕,但温岐相信,以她的胆量和理智,就算没有他的陪伴,要不了多久,她就能恢复冷静。
自己当初在神庙对她说的那些话,也并非都是谎言。
她远比外表看上去要坚韧得多。
但她还是第一时间来找他了。像刚刚睁眼的雏鸟,因为接受了他的保护,所以开始习惯性地依赖他。
温岐并不讨厌这种依赖。
她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脆弱,也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顽强。
她身上有未驯化的部分,像被伤害过的野猫,每一次靠近都充满警惕,连依赖都小心翼翼。
他忍不住好奇,她彻底卸下防备会是什么样子。
会对他哭吗?
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吗?
会对他露出自己最柔软、最薄弱的地方吗?
温岐轻轻抬起手,将姜蘅脸畔的碎发拨到耳后。
素白无暇的手背上血管清晰,像青蓝色的荆棘,在昏暗的烛光下时隐时现,闪动着微弱的寒光。
再一细看,会发现真正散发微光的不是血管,而是一些细小的漆黑纹路。这些纹路与肌肤融合在一起,如同蜿蜒密集的蛇鳞,从血肉中生长,冰冷、细腻、诡异又美丽。
像是没有察觉手背上的变化,温岐又碰了碰姜蘅的脸颊。
她依然睡得很熟,呼吸平缓,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她现在看起来很好。安详,无害,没有任何威胁和烦恼。
但温岐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她在忍痛时,脸上那微微扭曲的神情。
苍白、紧绷、极力忍耐。
他突然想知道,她真正哭出来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