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煞我也!气煞我也!”白附子坐在竹椅上缓着气。
过来寻他配明日要用的药材,却被硬扯着坐下的连珵,微微垂着眸子,对白附子的骂骂咧咧充耳不闻,细细思考明日开脉还缺的事物。
白附子见着对面这人的神色,就明白他必没听他说话,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他拍了桌子一下,“要不是你与我说,那孩子对医学感兴趣,总爱拿着医学书瞧,让我问她要不要跟我学医术,我会问她要不要做我的关门弟子吗?”
连珵瞥眼看他,略有些意外,他早已习惯了白附子那屁点事都爱念叨的劲头,倒是没想到今日他是因着虞楚才发的脾气。
“她没答应?”连珵问。
其实他也不确定虞楚是否想学医学,只是过往赶路时常看她拿着医书,觉着她应该是有几分喜爱的。
昨日他出言麻烦白附子,只是想着若虞楚不愿再跟着他学偶,白附子开口收她作弟子,这般也有个理由光明正大地留在无忧谷,不必去毫无亲朋的地界漂流。
白附子听这话更气了,他又拍了桌子一下,“她还不如拒绝我呢!”
“人家还不罕得我这关门弟子,你猜猜她怎么说!”
“她居然对我无忧谷主白附子说,能得您教习我必然欣喜,但是我不能做您的徒弟,若是可以,请您让我称您一句先生。”
“她还说,她的师傅只有你一个,哪怕同音不同字都不成!嘿,你真是收了个好徒弟,与你一样的倔!有够气人!”白附子愤愤道。
连珵听这话忍不住顿住,虞楚性子外向,和谁都能聊几句,长辈都喜欢她那笑面,和小辈们更是快速混做一团。除了昨日她忍不住流露出几分不满,在他面前却惯来是乖巧的模样。连珵没成想她居然会拒绝这事,更惊讶于她说的话,他愣了几息才回神。
“那你如何回的?”连珵问。
“回?我回个屁,当然是把她轰出去了!”白附子饮了口茶,翻着白眼道。
“对了,你那好徒弟决定开脉了吗?”白附子没好气问。
连珵点头,“我明日就为她开脉。”
白附子轻叹口气,“你们这做偶的也是麻烦,成活偶需开脉,卸偶也需开脉。”
他晃着壶又满了杯茶,“虽说你这一脉改偶学为工,切断活偶炼制之法。但五仰山之事距今也不过几十载,天下偶师稀微。却依旧有不少承袭的,不过质量却是参差不齐,寻捷径的有之,正经修行的有之,如何靠你这一脉断绝呢。”
连珵握着杯盏沉默不语。
“啧啧啧,”白附子叹,“如今天下最正经的偶师脉派,除了傀偶门分裂后便消失的一脉,只留你这一脉以及南下死守派系的机傀门了吧?他们对外宣称去偶留傀,应当是不再教习偶师了吧?”
“不,他们至立门派于南豫开始,依旧有教习偶师,不过近来却有退隐之势。”
“近来退隐?”白附子来了兴趣,他望前靠了靠,“为何?”
“十几年前,他们门下出了个炼制活偶的。”连珵道。
白附子不明所以,“炼活偶怎么了,你这脉至你不也还会炼?”
连珵瞥他一眼,解释,“是沾血的。”
白附子顿住,“意外?”
“那弟子天赋不高。”连珵回。
“嘶,”白附子叹口气,“人欲啊。”
“那弟子后来怎样?”白附子问。
“因为发现得早,未及伤人,那弟子被毁了脉,赶下山了。”连珵道。
“只是被赶下山?乐正汎那人给的处罚会这么简单?不应该……咔。”白附子歪了下脖子。
连珵唇角微动,有些无言,“乐掌门虽说为人严正,但也非视命若草之人,你以为是千屿楼?”
“嗐,”白附子摆摆手,“反正我就不喜欢那不知变通的臭老头。”
“乐掌门挥了那人十五鞭刑。”连珵开口。
白附子更是不可思议,瞪大了眼,“才十五鞭?那人见着偷鸡摸狗之人都非要断人一掌不可,这般的事,他才挥了十五鞭?!”
“无法,这十五鞭还是他乘人不备挥的。”连珵取杯为自己满了茶。
白附子明白过来,“那人家室为何?”
“雍州祁夏杨家。”连珵回。
“他家那宝贝独子?”白附子记着杨家确实将自家独子送出去学习,没成想居然送到了机傀门。
“是。”
白附子摇头,满脸感慨,“想不到啊,当年豪气万千,刚直一剑断百草的杨家居然出了这么个东西。”
“世事难料啊。”他叹。
连珵饮茶未语。
“乐正汎这般不得气死,”他幸灾乐祸,又道,“他发百门信了?”
“是,乐掌门给入世大小门派都发了百门信。”连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