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遭风戏,半谷漫鸟啼。
五月万物之长,竹居四处冒着绿植,和煦的阳光顺着支开的窗,散散落进飘着淡墨与茶香的室内。
摆在窗边的罗汉塌上,居于塌上小几左侧,身着绣银白卷云纹广袖长裳的青年微垂着头,右手执着本《徐州游记》闲闲地瞧着,窗外游进来的暖光打在他身侧,更显其漫不经心。
他对座头发糟乱的中年男子却无其半分悠哉,男子满脸愁苦地盯着几上的棋局,手中握着枚白子,不时挠头,手指犹豫四处点着,却半天落不下子。
青年手中的游记又翻两页,他那上挑的凤眼往棋盘上瞥,淡声道:“五,十三。”
白附子瞧着那宫位,眼前一亮,伸手就将白子落上,瞬间犹如将倾之势的白子,即刻盘活,甚至隐隐压过,早已占据大局的黑子,一子入盘,攻守对调,可谓妙也。
白附子收手后,口头还在嚷嚷,“我早些就要下这位,是你出口太快了,可不是我对敌无法啊。”
连珵对这人说过百八十遍的理由爱答不理,眼也不抬,伸手在自己这方的棋盒内捏出枚黑子,抬首瞧眼棋局,垂眸思忖片刻,伸手就落下子。
这枚黑子落局,瞬间围布周遭的棋局密合,被白子围困的黑子得势,竟如入君之瓮,反而破之,以牺牲几子之机,摧毁黑子小半布局。
“嘶…”白附子眉头紧皱,面对这般局势越加难以下手。
前院处突然传来喧闹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逼近竹屋,下一刻竹门被人从外推开。
那人还没跨入竹屋,兴冲冲地声响便传来,“连师傅!白先生!”
小几旁对坐的两人同时望向竹门口。
门前少女身着青色布衣短打,惯来白净的脸蛋染着尘土带着几道细碎的伤口,高束的发糟乱地垂下几缕,短打也灰扑一片。
这般灰扑若滚地泥猴的扮相也掩不住少女面上的灿烂,她弯着眼,看向两人,“我在小一手下过了五十六招!”
白附子乘机将手中白子扔回棋盒,棋局一推,冲虞楚乐呵,“哟,恭喜啊。”
虞楚笑着点头,侧着头去瞥连珵。
连珵抬首见着少女暗暗瞥来的视线,心下失笑,淡声道:“有事便说。”
虞楚步至连珵身旁,轻轻扯住连珵的衣摆,“连师傅,两周后的游医?”
此次无忧谷春时游医定于五月,虞楚方才与小一过完招便跑来,就是来提醒连珵去年与她做的约定。
连珵瞧着少女含着期待的杏眼,无奈道,“你自行去找许长老即可。”
“好!”虞楚得到回答,转身就要跑去找负责每回登记游医记簿的许长老。
无忧谷自十七任谷主起,医谷医者便不再出谷,而是于谷中自立竹居成群而居。若有不愿定谷为医者,则除其名分,不再许可入谷。其也必须定下约定,在外不以无忧谷名头行事。
而随着代代的更迭,无忧谷为方便管理,自十八任谷主起,竹居处也分立区域,由谷主同辈医者担任各司业务。
其间业务格外繁多,有谷中人口登记、每日支出账簿登记、药品出入库登记等。
许长老为白附子二师叔名下三弟子,如今是管理每回出谷游医名单的长老。
“等等。”连珵喊住几个眨眼就要从竹屋跑走的虞楚。
虞楚顿住脚步,转头就见连珵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缓声道,“袁婆婆让你明日去她那处一趟,许长老居所与那不差多少路,你登记完便顺着过去吧。”
虞楚眨了下眼,点头应下,又疑惑道,“袁婆婆寻我有何事吗?”
小几旁青年的神色越发无奈,“一周后便是你的及笄礼,许是为此寻你。”
他见少女恍然的表情,摇头,“你啊,这都能忘。”
虞楚弯着眉眼,只是笑。
虞楚确实将此事忘个干净,毕竟她到底是现代长大的,不若古代女子般在意自己的及笄礼。
要知晓她上辈子虽成年了,但也没以自个名头过过成年礼,如今细想定在自己生辰后一天的及笄礼,倒是带了几分好奇与期待。
片刻后,竹屋的竹门闭合,室内再次安静,几上棋局重开,两人好似少女来前般进行对局,毫无变化。
白附子抬头瞧着对面食指摩擦黑子,落子速度明显缓和的青年,笑道,“怎么?舍不得你小徒弟?”
“嗒”细长手指将黑子入局,却没出言,未承认也未否认。
白附子摇头,“再弱的鸟都得自己飞,更何况本就担着责任的,既然你认她,想是早就想清楚了,难不成你打算一辈子将她拢在羽翼里吗?”
连珵取子的动作微顿,他侧首望着窗外午时奚落的阳光,道,“我自然知晓,只是……”
他话语顿住,垂下眼眸,却没再往下说。
连珵近晚饭点才回喧居。
他方一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