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蟑螂迎面飞来的回忆深深地纂刻在灵魂深处,勾起的恐惧宛如注射器里的水银,令她浑身冰冷和迟钝,迈不开腿。
以前深夜,在卫生间遇门楣上的蟑螂,明明门口在眼前,她就是迈不开腿跑出去,生怕蟑螂突然掉落头上。
最后她冒出一身冷汗,等蟑螂爬去墙壁才冲出卫生间。
同样地,她现在听着内心催促的声音,却迈不过去,腿生根似的。
顷刻,四周的草丛、树干爬来很多小家伙。
多足或者滑行,慢慢包围孤立无援的南栀。
喀喀喀——布偶熊看见其中一条蜈蚣的锋利口器在摩擦。
“小屁孩,我们再不跑就变成虫子的夜宵!”饶是见多识广的它,也毛骨悚然。
“跑……跑不动……我的腿动不了……”
布偶熊才发现她浑身颤抖,暗道糟糕。“你听着,虫子可怕还是厉鬼怪物可怕?”
“虫子!”
“……”
没救了,寻找下一任主人吧。
千足蜈蚣朝她的鞋子爬来;一群大小不一的蜘蛛有的跳来,有的爬行;蟋蟀的触角、螳螂的镰刀前肢对准她摆动……
所有虫子受到蛊惑般,朝着美味的血肉前进。
绝望拉扯南栀的灵魂堕落深渊。
大片的虫子;
冰冷的无机质视线;
吱吱喀喀的虫鸣;
是她最大的恶梦,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无处哭嚎,无法呼唤奶奶求助。
她是被扔进黑暗漩涡的玩偶,只有饥饿的虫子需要她。
倏忽,软绵绵的小短手揪起她的衣领。
“玛德老子不想栽在这个鬼地方!你想不想死?想不想死!”
太平间的尸体盖上白布的回忆,扯回南栀的神智。
“不想。”
“不想就跑!给老子死命地跑!”
“可是有虫……”
“虫个屁!你几十斤重的吨位还不能踩死它们?跑过去!把它们踩成肥料!”
南栀抿紧干裂的嘴唇,后背连背带裤也濡湿一片。
嘎吱——
后面传来的脚步声使一人一熊惊恐地对视。
“赶紧跑啊!”
风中捎来嘲笑的声音。
凭什么嘲笑她,凭什么选中她来恐怖的世界!
南栀一把扯下布偶熊,用它的肚子捂住眼睛,硬着头皮向前冲。
嘎吱嘎吱,鞋底一阵律动,她可能踩死无数的虫子。
呕——
扒拉在她脸上的布偶熊望见身后,虫群为那人让出一条路。
玛德死变态!
布偶熊吃力地爬上她的头顶,抓紧她的头发指路。
“右!树木长得密可以藏一会。”
南栀溜进密集的树干后,扶着树干呕吐。把之前吃的面包全吐出来,最后只吐出水。
她喘着粗气:“回家后,我要扔了这双鞋子。”
布偶熊语气沧桑:“回家后,我想抽一根烟。”
凉丝丝的晚风拂醒南栀,她差点白搭上一条性命。
她连忙擦干汗水,总觉得颈窝湿漉漉。“老鬼,你也能流汗?”
“什么屁话,老子是鬼哪有汗,还没跟你算账你弄湿老子的肚子呢。”
“那为什么——”
庞大的影子从后升高,笼罩一人一熊。
一人一熊同时抬头。
头顶的女人脸四分五裂,裂开的伤口钻出干瘦的吸血蚂蝗。
煞白的眼珠一转,眼眶内冒出密密麻麻的复眼。
“啊!”
“卧槽!”
女人脸袭来,南栀下意识地用布偶熊甩她一巴掌。
它斯巴达了。
女怪物昏头转向,露出光滑、巨大的蚂蝗虫身。
趁这时,南栀扯着生无可恋的布偶熊跑。
“……你居然用老子可爱的身体碰她……呕……”
沙沙沙——
“你好香啊!呀啊啊啊……饿……饿……”
“完了,怪物追来,你跑快点啊啊啊——”
南栀拼尽油尽灯枯般的体力,在树木之间乱窜,其余利用密集的树干卡着怪物的虫身。
可惜怪物比她熟悉地形,巧妙地绕开挨得近的树干,游刃有余地追赶。
慌乱间,挂在胸前摇晃的手机提醒南栀拍照。
她夹布偶熊到腋下,一边绕着树木跑,一边解锁手机。
簌簌——
一抹黑影从某棵树后面窜出来。
这时,南栀猛地回身朝向女怪物。
女怪物与一抹黑影挤在拍摄界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