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不舒服么?”走在前头的陈柚转头问。
“你腿比我长。”陈柚说,“他们说你有双大长腿,但你走得还没有我快诶。”
“……”这样半步的距离,他一步就能走到陈柚前头去,陆子牧说,“穿了新鞋子。”
“是不合脚么?是你说的尺码呀……”
虽然是瑕疵鞋,那也是花了大价钱的,总不好劝陆子牧下次不买瑕疵鞋,既然选择瑕疵鞋那肯定不是因为不喜欢没有瑕疵的货,而是因为没有钱啊。
“是因为新鞋子不敢下脚。”陆子牧这样说着,一步跨到陈柚前头去,也没几步就到路口,就算陆子牧先到路口,陈柚也赶的上。
全速的陆子牧,陈柚需要小跑着才算是不吃力。
客车上的气味并不让人好受,容易令人昏沉、反胃。颠簸的路,让坐客车成为一种折磨,如果步行的速度能有客车速度的二分之一,很多人都不会选择客车。知青们去县城多是坐客车,但社员们会步行,省三五角的车费,去瑶县走亲戚、卖菜……
下车的地点是菜场附近,各种味道杂在一起,让本想呼吸新鲜空气的陆子牧脸色一青。陈柚小跑着逃离这一片,陆子牧一转身发现陈柚“死道友不死贫僧”。
怪没有良心的。
县城只有一家电影院,而瑶县县城也就巴掌大的地方,电影院并不难找。县城也只是街道比公社宽一点长一点,比公社多了两条街道而已。
最高的建筑是山上的古塔。
陈柚也去转过两圈,有些年头了,是明代建设的。
瑶县最古老的是一棵南宋的樟树,几百年的风雨是它遍布地下盘桓地上的根茎。站在那棵樟树面前,人的心突然的宁静,古往今来它见证了朝代的变迁,人的别离,于它而言却什么也不是。
人最后会成为一抔土,分解后的元素,成为孕育新生命的营养质。
她的念头又科学又唯心,整个时代都可以是渺小的,但是她的人生只有这样一次,每一分钟都是崭新的一分钟,过去的她构成了现在的自己。
不能因为最后要走向死亡,就得过且过。
瞧着路上的人,总觉着他们都是幸福的。
明明瞧见的都是陌生的人,但是没有陌生的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看人不是一个一个的看,而是一类一类。
陆子牧提着的袋子里装着被切成一小截一小截的甘蔗,陈柚分了一纸包盐津枣给陆子牧。盐津枣是最实惠的零食,唯一的不好就是太开胃,一小包盐津枣就可以过来的小伙伴都分过去。在沪市巷口的烟糖店里,花两分钱就可以买到小包盐津枣。
电影院有卖桃板的,他们没有花钱,只买了电影票。
来电影院看电影,对城里人来说不是多么昂贵的消费。陆子牧请陈柚看电影,花费在车费上而不是电影票上,来回的车费可以看在电影院看几场电影了。
一个人从瑶县来回的路费要七毛钱,井塘大队一个劳动日也挣不到这样多的钱。
看一场电影,大多数的人都全神贯注,陈柚也忘了自己生活里的失意,陷入到电影中的情节里去。时间过去个把小时,电影里的主人公过掉的却是人生最精彩的一部分,截取最有故事性的放在电影中。
欣赏他人的一生。
从电影院出来,人到底还是要回归现实,故事的完满结局,主人公的精神满足,到底不能够改变观众的人生。
陈柚依然是丢了工作的陈柚。
但是她看了一场免费的电影。
两个人讨论了一下今年的会不会有高考,去年大学招生跟前两年还不大一样,有了一次考试。不过对今年的招生,他们不怎么乐观,报纸上有批去年的招生的“以分数”是一种退步,到了上纲上线的程度,今年有了报名资格的他们,大概率还是得靠推荐。
陆子牧安慰道:“在队里你表现一直不错,又是高中生,你们大队推荐你的概率不小。比起欠生产队钱的知青,你机会很大!”
陈柚心道,这人是在夸她还是在夸他自己。
陆子牧比陈柚大了一岁,跟陈柚只念了一年的高中不同,陆子牧的高中是念了两年的,是正经的高中毕业生。在学校里学到的知识,要比陈柚的多。
放在还有高考的时候,陆子牧是能够考上大学的。
不过在特殊的时期,他比陈柚更高的文化,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
并不能够凭借这一点上大学,去年跟陈柚一样,连报名考试的资格也没有,因为还没有到三年。
“还是你的机会大一点。”陈柚实事求是,她清楚陆子牧的条件是优于自己的,不过上调这回事,谁也说不准。
陈柚忽然来一句:“你怎么没报名入伍?”
“家里。”
简单的两个字打断了陈柚继续了解的心,不用再问了,再聊就是交浅言深。陆子牧只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