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迎上中年男人略显错愕的视线,抬手指着他的肩膀道:
“有东西跟过来了。”
*
韩双这半生挺不容易的。
少年时父亲失踪,原本显赫兴隆的家族生意顺势衰落,只凭母亲一个人四处打零工将他供养长大。
他也争气,读书时拼命争取奖学金,重点大学毕业后下海创业,不到十年便在京都站稳脚跟。
谁知生活刚有好转,他那辛劳大半辈子的母亲就因病过世。
他有些自私,没有恪守老一辈落叶归根的要求,把母亲的骨灰葬在京都郊区的陵园,隔段时间就会带些祭品过来,坐在坟前跟母亲说说话。
韩双年近四十也没结婚,母亲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不想把她葬在老家,那是父亲家族的坟地,不是她的。
其实母子俩对老家都没有留恋,他们更喜欢京都,京都是他们生活变好的地方,而关于老家的记忆,则多半是拮据和辛劳。
母亲死前嘱咐韩双,如今他也算是小有资产,有能力去找找他失踪的父亲,如果能找到父亲最好,找不到的话,至少知道对方是死是活,过得怎么样,这样她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心。
但母亲去世一年,他也没打听到父亲的消息。
今天来母亲坟前祭拜,他带过来的答案仍然跟从前一样。
也不知为什么,今天他格外伤感,从少年时就没流过泪,今天坐在母亲墓前的时候忽然就哭了。
离开墓园时,他经过一处新坟,印象里,这里应该是年初才有人下葬立碑。
他几乎每月都会来两三次,从未见过这处新坟有人祭奠,今天见到了个年轻人。
谁知那年轻人不是来扫墓的,更像是来报仇的,又是脏话又是吐口水。
韩双本是大孝子,看见这情形实在没忍住,开口劝了一句,还被年轻人挑衅回嘴。
那一瞬,韩双只觉得全身发冷,怒气直冲天灵盖,差点要劈手抽他几巴掌,最后还是忍住了。
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一个路人,没有任何立场去管。
不远处一直站着一对祖孙模样的人,从打扮上看非富即贵,应是在陵园扫墓的。
应是准备离开的路上被这年轻人的言行吸引了注意力,尤其那位长者,脸上的怒气毫不掩饰。
年轻的女孩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相貌绝丽,此时正一脸寡淡地看着他。
韩双刚经过她们身边,年轻女孩就说了句让他彻骨冰凉的话。
正神思不属之际,韩双忽地感到眉心沁凉,女孩音色冷淡,在他身后打了个响指,说了声“开”。
韩双不自然地眨了下眼睛,再次睁开,只觉得眼前灰蒙蒙的,就好像戴着沾满水雾的眼镜一般模糊不清。
周围的风景都变得不太真切,有一股难闻的臭味蹭上鼻尖,且那臭味很重,似乎就在自己身边。
韩双觉得肩膀有些沉,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气息。
几乎是拼尽全力,他才克制着想要逃跑的冲动,把脸转向肩膀的位置。
那里,有一只青绿色布满霉斑的手,黑色的长指甲张开,在他脖颈前挥动着。
韩双大脑空白两秒,之后不可遏制地大声尖叫起来。
十分钟后,韩双在一辆越野车内清醒过来。
他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最后一刻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只搭在自己肩膀的霉绿色死人手。
方才遇到过的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坐在前排的驾驶和副驾驶座上,扭过头默默看着后排。
韩双转动目光,发觉他身前站着一个老者。
那老人面色青白嘴唇发黑,全身瘦到皮包骨,以至双眼凹陷如同骷髅。
更瘆人的是,它额头上有个巴掌大的血窟窿,伤口周边头骨凹陷严重。
韩双:……这伤重成这样,人还是活的吗?
但他的目光重又锁定到老者的脸上,这一次,端详了许久过后,韩双防备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爸?你是我爸!”韩双问。
老者含泪点点头。
“……”
云焉和司奶奶无语对视,眼里充满大大的不解。
与此同时,韩双看清楚,他爸身上穿着一件质量很差的藏蓝色寿衣,有点紧窄的袖子里露出青绿色长着黑指甲的手,目光再往下,还能看见空荡荡飘在空中的裤管下摆……
“嗷——”韩双又是一嗓子,翻个大白眼又要晕过去。
但这回没能成功,似乎有一只无形但冰凉的手掌在他额头重重打了一下。
韩双下意思看向前排座位,恰好见到坐在副驾的年轻女孩子瞪他。
眼神仿佛在说:别耽误事,赶紧的我急着走。
韩双自己也有点糊涂,刚从他妈那边过来,哭着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