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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东阳(1 / 3)

昨日,滂沱大雨下了整宿,院里花儿叶儿掉得满地。

天气凉爽,可气氛有些低迷。

夏茶苦涩,青梅酒也苦涩。

他抽掉小火炉的碳火,自言自语:“西坞喜欢烹茶。臣爱青梅酒。”

“嗯?”

“别把赴燕看成任务,就当出门远游。所见所闻,皆可来信,臣愿闻其详。”

“好。”

取过她的空竹杯,为之添酒。魏溪亭倒得缓慢,心平气和地交代。

“如果过得不开心,或者想回家,把香囊坠给北燕太傅荣凝。我收到以后,就去找你。”

茶杯重新回到她面前,递杯子的手白皙如瓷、骨节分明,浑不似武将之手。这双手的主人,回到朝堂,假以时日定大有作为。

想到这儿,她莞尔一笑,轻轻地说:“这样挺好。”

“什么挺好?”

“不叫我公主,不自称臣。这样挺好。”

他低头一笑,继续道:“不管分别多久、相隔多远,你想走,我就去接你。”

魏郎君语气平和,声音轻柔,如空山新雨、石上清泉,令人心旷神怡。

瞟了一眼,李书音不敢再看,恐掩不住心思。她双手捧杯,小饮一口,果子味儿浓厚,却有点涩嘴。

“去岁青梅成熟时,我酿得几坛埋在沐音斋后面的松林,今年应该差不多了。八月桂花开了,我采几笼做桂花糕。下次去牙帐,都给你带上……”

喋喋不休,像是要把前几辈子、后几辈子的话都嘱托完。事无巨细,生怕漏掉什么。

一颗露珠从叶片上坠落,砸到他低垂的眼皮,凉意惊人,他猛吸一口气,嘴巴虚张,神情还恍惚着。

“魏卿。”

“嗯?”

她高举酒杯:“我努力活着,魏卿努力救南凉于水火。”

魏溪亭浅笑:“好。”

本怀私心,念念不舍,李书音一口闷完杯中酒,起身告辞。

这次,她没有道万福,以公主之名,郑重作揖。

拜别离去,出院门后,忽又驻足回望。

朝阳不燥,穿过树叶,倾洒大地。魏溪亭站在树下,青衫衣薄,一贯温和地浅笑,颇具文人相。

只是这次,他眼眶微红,目光清长,久不愿挪开眼。

目光灼灼,似是一眼万年。

默了一霎,李书音喊他:“魏书。”

魏溪亭肩膀一颤。

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

“你要保护好自己啊。”

风吹过,一片刺蔷薇花儿飞舞,旋落到她脚下。她逆光而立,巧笑嫣然。

城楼诀别,场景乍现,魏溪亭有些站不稳。这一刻,他忽然生出个大胆的想法,他想带那个姑娘走,去西浑、去楚国、去南疆、去天涯海角……无论去哪儿,都可以!她不走,就捆了扛走!

柴门半敞,庇檐两侧伸出几枝柳条儿,垂挂在李书音头顶。她微微欠身,以女儿家的口吻道别:“望尔珍摄,岁岁平安。”

纵有千言万语,都被沉默压住。魏溪亭将情绪藏在心间,泰然自若地顿首。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醒神,颓然地跌坐回圆凳。

戴罪之人擅离流放地,罪加一等。幸好杨启和秦老私交甚笃,偷偷将他藏于车内,带来松县。先前,众人跪拜,他都只能待在不为人所见的角落。

松月客栈外,站岗哨兵曾受他恩惠,故而才敢趁人不注意,悄悄去见镇国帝姬。

这就是李书音坚持不让他去送自己的原因。

茶未饮,酒未干。

魏溪亭自斟自饮,酒瓶见底,倒不出来了。额头枕着手背,把脸埋在臂弯。

有人坐到对面,他以为来者是莫须弥,头也不抬,只说:“你先吃。我头闷,趴会儿。”

左参被派去清河安抚清河王,只有莫须弥陪他来松县,方才去城里买饭去了。

“酒味很淡,应该没醉。”

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魏溪亭抬头,见尧相顾拎着酒瓶,皱着眉。

“三哥?”他些微惊讶,直起身,“你怎么……”

搁下瓶子,尧相顾拂掉桌上冷却的水渍,“怕你捱不住,来陪你。”

故作无谓,为兄长倒茶,他仍强颜欢笑:“我有什么难捱的嘛?三哥多虑。”

“惟愿是我多虑。”尧相顾接过茶杯。

寻常白瓷,却雕刻复杂花纹,像是想刻意隐藏什么,恰如此刻的魏溪亭。

“这次我带来几个人。尤白知心、东阳机灵、赵忠武艺高,他们几个陪她去北燕,有个照应。”

“谁的主意?”问罢,忽又觉得多此一问,他嗯一声,“甚好。”

“适才,我在前边路口碰到升平。她请我带话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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