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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1 / 3)

北夷王朝不过才经三代,自武帝拓跋开国,到风谨言继位,于禁中内苑大开宴席款待诸位肱骨之臣还是破例第一次。

酒席一摆就是一天,中午是摆在东园里华禧堂,晚上则改为紫云阁。

午宴毕,柳潮安悄悄往后退,退至长廊一隅,才偷偷现出手中之杯。

他唇角微微一翘,原来她这宫禁之中还藏着这样的美酒,只是,这一次她又知不知道它从何方远道而来。

停云霭霭,时雨濛濛。东园之花树,枝条载容且香风袭袭。

静寄在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落,有风有雨,有花有酒,不远处翩翩飞鸟,三两只息在梢头,他调皮一挥衣袖,吓得它们四散而去。

举杯轻酌一口,酒气熏人,脑子却是清醒无比,不过三日,整个北夷便知他以下犯上,一番慷慨陈辞,说得王云生抹了面子。

别人都说他柳潮安胆大,又有人笑说,“只怕柳潮安是回去就后悔了,得罪谁不成,偏和他过不去!”

他却知,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已行之事,后必再行。若什么都怕,他就不入朝为官了。

正盯着檐角一颗欲坠未坠的雨滴,便听有人轻语道,“梅相,与朕在这避避雨。”

他侧目而视,恰巧那人眼神也对过来,方才大殿之上好一个端庄持重,这会子再看,一抹涧石蓝裹着瘦小的身形,终究还是柔弱女子,却顶着千斤重担。

见了他,她眼中一闪,微光频频,他还没来及起身见礼,就听她身后老人笑道,“只说老臣与陛下偷懒,倒不想有人捷足先登,早就找了个幽静雅致之处躲清静。”

柳潮安起身微躬,手向后一藏,却不料杯身一晃,可惜那半盏琥珀瑶光洒了满地,对面二人先是一怔,继而都笑起来。

梅寺寒笑过,却捋着胡须,目光深不见底,说:“你虽狷介之人,砭清激浊,然,人亦当弘普,周恰与人。”

柳潮安知他何出此言,老人语气和善,话也说的简单,却字字珠玑。

他俯身言谢,不料对面梅寺寒却又大笑数声,上前拍他肩道,“于你前程,老夫当劝你中庸之道,于私底下,你说的好!”

细雨已收,君臣三人边走边行,边行边谈,走至回廊尽端,却听有人正与身旁人说:“他一个从二品,官威倒是足,看着比一品大员还要威风。”

“你知道什么,王云生手里有兵,听说前几日在长吉街遇见了圣上都不下马,陛下都不敢把他怎样,你能奈何他?”

风谨言与梅柳二人恰好在后面听得真真切切,若行,非但他们与上不敬,就连风谨言都失了体面。

踌躇之间,柳潮安向前迈了几步,朝她贴身接近,小声道,“恕臣不恭了。”

唇附在风谨言耳边悄悄动了动,酒香淡淡并不浓烈,却随着他呼吸传过来。

风谨言微微一怔,随即道,“那朕随你去。”

说着,也不再往前走,反转回后廊。

倒是梅寺寒双手背后,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会心一笑,自身也再无需回避,直直穿过前方二人之间。

说话的人没料到隔墙有耳,更不防备他突然插进来,慌得不行,装模作样一拜,“梅相。”

梅寺寒却指着廊上空空的鸟笼,说:“陛下原有只鹦哥,养了多年,听说是贺兰家小子送的,前几天突然不声不响就死了,知道为什么吗?”

两人不明就里,糊里糊涂问:“下官愚笨,还请梅公赐教。”

梅寺寒抬手打了一下柳木编的笼子,里面食水俱在,偏偏少了吃食的主儿,鸟笼晃了几晃才停住,转眼却看看俩人,不言不语负手而去,走了约有十来步才听见他声音幽幽传来,“有食有水,闲的无事。多语多言,招惹祸端。”

两人这才明白自己造次了,皇帝年纪再轻,也是皇帝,一缩脖子都溜了。

莲花池外日头正晒,少有行人路过,岸边苔痕足有一寸深。

天将过午,木香花沾了方才的雨水,花瓣儿沉沉,缀在枝头。

周遭寂然无声,鸟儿都懒得再鸣,只偶尔一半声蝉响,时而叫,时而却又断的干净。

“陛下倒是聪明。”

她怔晃只是一瞬,头瞥向他,淡淡道,“不及柳大人。”

他浅浅一笑,稍纵即逝,快得几乎以为那笑意从未存在过。

风谨言刚刚发怔,不过是因为柳潮安只是唇动而未语,好在她反应及时,一霎那便心领神会,胡乱编了个理由随他转到后面。

也对,他说什么都似乎不对,便不如不说。

他是怕自己听了臣子的话会尴尬,如此一避,既保全了她的脸面,更是留了那二人的性命。

她垂头,脸上不动声色,心却有些发凉,她这个皇帝倒为了君臣脸面,躲避起大臣来。

她边走边想,不留心踩上一块青苔,脚下一滑,身子便向后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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