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谨言故意不答是与否,只冷冷说:“柳大人来的倒是巧。”
柳潮安听她语气不善,又摸不清端倪,正犹豫便听她又说:“梅相方才说行酒令,人却借机遁了,柳大人不如代他行令。”
柳潮安依言索要了令牌,骰子,抬头望她,言道,“行令必有令官,臣不才,恳请陛下给臣个名号。”
又要名号?上一次额川州之行,他要了一个什么劳什子外事令官,今儿行酒令也要讨个说法。
风谨言语带嘲讽地道,“柳大人依旧是不进官,不加俸?”
柳潮安目光灼灼,却神情坚定,一字一顿道,“不加官,不晋爵,不添薪俸,只求个名号。”
风谨言垂头,说:“行令官。”
他开口欲言之时,却见她挑着的眉梢儿里居然含着几分轻蔑,“朕倒是第一次见柳大人这么爱虚名的人。”
她真是不明白,他一而再求的是什么?世上居然有他这种攒着无用名号上瘾的主儿。
柳潮安却不在意,手下掷出骰子,骨牌摆出,或诗词,或鼓词,一套令行下来,这一轮是杜海华输了,他醉的红着脸分不清东南西北,却仍旧叫好,“柳大人说得好,好词,我认罚,喝了。”说着,饮下满杯烈酒,不及内侍布菜便醉倒在桌下,扶都扶不起来。
几圈下来,或是镇国公他们输了,又或柳潮安罚上几杯酒,一众人不是喝得烂醉不醒,就是语无伦次大喊着“万岁万万岁……”,唯柳潮安一人不吵不闹。
风谨言侧目去看,只见柳潮安坐在一旁,衣领不知何时被人拉扯开了几分,露出月白色的内襟,脖领处的皮肤渗着淡淡的红迹。
再往上,面白如玉,偏于眼下薄薄地扫了一层胭脂般的艳色,红中带粉,粉中带红。
他阖目不动,她便不知他是醉,是醒,只得小心翼翼喊他,“柳大人。”
他不接话,她索性大声叫道,“柳潮安。”
他这才懒懒地睁开眼,不去看她,反而四周环视一圈,像是在想,好一会儿都忘了自己在哪。
随之费力撑着身子站起来,摇摇晃晃亦步亦趋凑近。
他脚底失控,跌跌撞撞摔了一跤,滚爬起来,好不容易至案前,双臂就那么撑着,与她对峙良久,待撑不下去了才一下子趴在桌案上,朝她勾勾手指,见她纹丝不动,才嘟囔了几句,踉踉跄跄走到她身侧,头歪向她,耳语般说:“我们,是不是得手了?”
风谨言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他这是真的拿自己当抢钱的土匪了。
随手把他推到一旁,他却往她身上倒来,你推我倒,几个来回,风谨言实在不耐烦,趁众人不注意,一掌把他推到地上,这才大声命人传秉镇国公一干人等的家人近臣。
贺兰彦之等一进紫云阁,犹似误闯了酿酒的酒坊,不必饮酒只那酒气便熏得人睁不开眼,一边还有人半梦半醒地大喊,“老夫饶不了你……”
众人唯恐他们醉酒装疯惊了圣驾,叩拜在地道,贺兰彦之领头问:“不知镇国公酒醉之后可有失言失礼之处?若有言语冲撞了陛下,万望陛下开恩。”
风谨言瞥一眼坐在旁边的柳潮安,清一声嗓音道,“众卿忠君爱国,并无不当之言,只都说了一事……”
定远侯之子耶律洪阳抢先问道,“陛下圣明,不知家父说了何事?”
“诸位爱卿方才皆自愿上献朝廷二十万两缗钱……”风谨言话说得看似镇定坦然,心下却是忐忑不安,若仔细聆听,都能听出她声音都在颤抖。
孰料不待她说完,便有人醉着抢话,“二十万算什么,老子有钱,我出三十万。”
那边有人似是在梦里,听人一喊,也跟风随着竞价,“我比你有钱,我四十万两。”
“我也四十万……”
“我钱都藏起来了!嘿嘿嘿……”镇国公突然直起身上前凑热闹,“陛下,老夫给你……”
耶律洪阳脸色一凛,心里并非不疑惑,怎么好端端突然就捐献起钱财来,几十万两对世家大族而言绝算不上多,但也不是个小数目,怎么会平白无故发生这么蹊跷的事?
可事已至此,何人有胆量,敢质疑风谨言所说是真是伪,又有何人敢抗旨不尊?
一干人面面相觑,虽心有不甘,仍虚与委蛇说了些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的体面话。
只贺兰彦之一人看看风谨言,又看看醉倒在一边的柳潮安,低头不敢多言。
众人费力把醉酒的人都拖出去,冯楚粤从外面挤过来,好奇地问,“怎么了?”
贺兰彦之将镇国公交给下人,才在他耳边低语讲了个明白,冯楚粤睁大双眼,好一阵才缓过神,“他二人这是……”
不知为何,贺兰彦之居然有几分想笑,这天下怕也只有她才做得出如此不合规矩的事儿。
她不像一个明君,却行的全是明君的职责,做的全是明君该做的事情,只是做的不那么光明磊落。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