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人再也按耐不住了,离开窗台,面对大门站立,还在犹豫是否要开门,抬起的手,放下又抬起。
余娇耳朵贴着大门内侧,听见外面,不知何时,已无雷声,似乎雨欲止。
雨停了,她们就要走了吧!
不行!
方汝行正弯腰收拾散落的化妆品,忽然听见木门“吱呀”一声。
“可以……”清脆的女声支支吾吾地说着,“可以帮我也化个妆吗?”
温祈和方汝行同时抬起头。
一位少女身着翠绿纱裙,乌黑发亮的青丝绾着飞仙髻,翠玉绿竹簪簪发,飘逸轻尘。脸上轻纱半遮面,但露出的眼睛,黑瞳明亮,睫毛根根分明。
“可以啊!”方汝行收化妆品的手顿住,干脆不收拾了。
“谢谢你们!”余娇无限遐想,一想到自己化妆以后变成正常人,走在大众视野里,就激动不已道,“两位不介意的话,可以进屋歇会儿,喝口茶。”
计划成功!
温祈走到方汝行身边,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方汝行回答道:“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麻烦姑娘了。”
“我叫余娇,二位如何称呼?”
“温祈。”
“方汝行。”
方汝行和温祈也不客气,跟着余娇进门。
余娇敞开身后的大门,多年从未光明正大敞开的大门,在今天迎来了新的客人,就连雨后的新鲜空气都争先恐后进入屋子。
屋内陈设简单,但样样俱全。迎面进门就是待客正厅,一座檀木镶白玉瓷面的茶几上,摆放的是煮茶沏茶的工具,茶具是翠绿色,杯底雕刻游鱼,若空游无所依。后面放置的是梅兰竹菊四君子屏风,将正厅与起居室隔开。
余娇在炉子加了几根细绿竹条,在熊熊烈火中,新鲜竹子烧得滋滋作响,竹干里残留的露水芳香四溢。
陶壶旁青烟缭绕,里面茶水已扑腾冒泡,茶香弥漫整个房间。
余娇将煮好的茶倒在手旁的两盏茶杯中,分别递到温祈和方汝行面前,说道:“二位请喝茶。”
“多谢余姑娘!”
温祈接过茶杯,里面的游鱼似活了般游动。一口入嘴,醇香清甜,略带苦涩,回味一番又是茶与竹的幽香。
不过千人同茶却不同味,正如同道不同心。
“好茶!”方汝行感叹道。
品完茶后,余娇把她们带进起居室。
踏入屏风后又是别般滋味,房内焚香,薄雾浓云。屋内放有琴案、书案、画案,看来她无事便拿此消遣。
黄梨木床上挂着轻纱罗帐,旁边是铜镜梳妆台,各类翠玉簪、金银首饰数不胜数,不过款式已是多年前的流行款式。
余娇在镜前坐得板正,好似即将远赴战场般等待着。
“余姑娘可将面纱拿下吗?”方汝行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余娇犹豫了一会儿,长叹一口气说道:“好!”
余娇解开面纱,面纱缓缓滑落,直至庐山真面现。
即使早就从贺书行口中听说了,但真正见到余娇脸上的胎记,还是忍不住震惊。白皙的脸上,下半张脸是乌青色,最明显的还是右边脸有一块灰色斑。
难以看出,这位小姑娘在多年前下山到底承受了多大的苦楚,带着多大的决心,从此闭门谢客。
难!
方汝行手拿遮瑕膏,却犹豫踌躇,乌青色的下半张脸还是可以调和的,可问题是这灰色的胎记。
不过这胎记越看,越像……
孤舟蓑笠翁!
乌青色的下半张脸犹如半滩江水,灰色的胎记如一老翁撑舟独钓。
说干就干!
方汝行拿出化妆品,开始她的创作。一如往常,她并没有遮住她的胎记,而是将胎记以另一种方式展现出来。
方汝行将余娇的眼妆加重,缓解视觉上胎记的冲击,使视觉第一眼在眼睛上,又在原有的胎记基础上手绘。
余娇看着镜中的自己,激动不已!
不知为何,这胎记也变得迷人了许多。
“化完了。”方汝行仔细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手艺,满意地点点头。
正想从梳妆台上取簪子,给她做发型。可没想到,她随手拿起一簪子,上面已泛着铜绿,貌似已是多年前的。
“你的簪子……”方汝行本想问出口,但刚说出几个字就想起来她已经多年未外出了,一时间尴尬地愣住。
“我已经很久没有买新簪子了。”余娇解释道 ,并将几年前下山的经历娓娓道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向别人提及自己下山的那段经历。
多年前,因为自己的面部有缺陷,所以她很喜欢在发饰和服饰上折腾。
那天,余娇戴着斗笠下山去买簪子,在小摊上挑了许多心仪的簪子后,正准备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