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仪器延续如枯槁般树木的身躯,干裂的身躯躺在病榻上,与他再也进行不了精神上的交流后,这个男人的心理支柱一下子垮塌了。
他变得很脆弱,这种脆弱并不是说能够轻易地击败他,而是更容易激发出他内心不为他人所道的情绪,他的眼里也透出比之前更锐利的光。
他变得迫切。冯让清看得出来。
因为这种迫切也曾经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安全局没有更好的选择,因此沉默。
赵显说:“我们做过民间调查,对三大机构的信任度已经达到历史新低,这种信任并不会伴随前进计划的实现得到提高,在生存危机面前,所有人都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的,我们都是赌徒。”
有人跳出来缓和气氛,“我们可以先用这个办法,等登船了,如果事态不好,再将权利收缴。”
安全局方面提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武器需要保留在安全局手上。
“这不公平!”生物中心方面猛烈地拍起桌子。
“时间不够了。”赵显说。
那是一个决心孤注一掷的人才会有的眼神,脆弱且坚定。
冯让清的视线跟随说话人游走,差点看不过来,现在,她看着赵显,没想到对方转头看向她,“冯博士,请问黎明号一共能乘坐多少人?”
冯让清看着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这些眼神交汇在一起,融成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唐铭凯也注视着冯让清,但是更平静,因为他什么都清楚,这个数字他很明白,因此没有期待,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极限是673人。”冯让清轻声说。但是机器会将她的声音放大,在整个大厅上空悬荡,“但为了黎明号可以飞行更远的距离,我们团队的建议是,568人。”
“我们可以将群众代表提高到500人。”赵显说:“剩下68个名额由三大机构分摊。”
室内哗然,有人公然提出反对,“我们光坐在这里就不止了!”
很快,这人也发现自己失言,自愿离开会场。他这句话,暴露出的意思,很明显是认为二维折叠存在生命风险。
这种意思,对于冯让清来说并不意外。虽然可行性实验一段已经结束,但是二段的志愿者还迟迟没有集齐,此前,三大机构中有人提出这样的事情应该内部解决,他们作为三大机构当仁不让,但是最后不了了之。
她甚至很清楚,这群人中有的虽然表面上支持前进计划,但如果自己真的因为意外牺牲,他们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和终结派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一个主动赴死,一个被动等死罢了。
她听见赵显沉声,“总有人要牺牲的,如果一定要,算我一个。”
大厅内传来众人的唏嘘,这是一次,也是第一次,不加掩饰的轻蔑。他们都清楚赵显急于推进前进计划的原因:他的父亲命不久矣,他迫不及待地要在尊敬的父亲去世前做出一番成绩来。听说,赵会容对赵显是极不满意的,只是他母亲去世后,只留下这个儿子,赵会容不得不扶持他。
伦理研讨会不欢而散,冯让清从会议室走出来,在门口,她意外见到赵显。
赵显的脸色灰败,显然伦理研讨会上对他的围剿,让他的心神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不过搁一般人身上早就崩溃了,赵显已经算能抗的。
“署长!”冯让清微微颔首,“等我的吗?”
赵显点了点头,他后退两步,引冯让清到安全梯的转角处跟自己讲话。
冯让清想他大概是要说些私人的话,不方便在走廊上跟她当众说,于是跟上去。
果不其然,赵显叹了口气,“有空去看看我父亲吧,他很记挂你。你知道的,他这一辈子为了星系构建呕心沥血,才患了病,你是他的好学生……”
冯让清想起十几年前,她刚入大学,新生宣誓会上,自己见到赵显的父亲——赵会容,彼时他退休后作为三大机构协调公益组织的会长,在星系拥有极高的声望,他在台上用苍老的声音发出振奋人心的话语,他鼓励年轻人用自己的努力和智慧带领星系人重现文明的光荣。
台下,冯让清和她的同学听得热血沸腾,后来,冯让清连续四年作为优秀学生被颁发奖状,也是赵会容亲手为她递上鲜花。她当然记得这个老人慈祥的笑容,也记得他生病晚期那枯槁的不成人形的面容。
“好的,我会去看看他。”
“谢谢。”赵显说完,对冯让清报以和善的微笑,接着,他就打开安全梯和走廊之间的门,身影消失在冯让清的视线中。
冯让清见状,也欲跟他一起离开。会议室处于大楼的十三层,安全通道内灌入的凉风呼呼作响,冯让清的眉头一紧,后背一凉,她倏地转身,大喊:“什么人!”
下一秒,她的嘴巴就被人捂住了。接着,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