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庄和初将她放下,接了她手上的食盒,还是没解开蒙在她眼上的布。
一道开门声后,千钟被他扶着,向前迈过一道门槛,略走了走,又迈过一道门槛,才随着“吱呀”一响,将冬夜寒风关到了背后。
到这儿还没算完。
千钟又随着他转转绕绕走了几丈远,忽听他出声提醒小心台阶。
台阶不是往上的,是往下的。
一阶。
一阶一阶。
一阶又接一阶。
一阶之后还有一阶。
一阶阶往下,越走寒意越重,走着走着,竟觉得比在外面时更冷了。
不比被寒风吹着那种张牙舞爪的冷,这里是一种不声不响就侵肤入骨的寒意,一步步走下来,仿佛是一点一点没入了一块无形也无际的冰里。
千钟裹着那厚厚的斗篷,都觉得寒意无孔不入,不由得微微战栗,一些先前已经按下的可怕念头也再此浮涌上来。
如此不知往下走了多深,终于走完台阶,又朝前走了一段。
一直走到千钟已经开始在心里犯嘀咕,庄和初是不是早已在不经意间转手把她交给阴司鬼差了,那一路引着她的脚步才终于停下来。
四下俱寂,也没有什么光从眼前的织物外透进来,一片黑漆漆的。
一双手却在这时伸到她脑后,将那织物解开了。
眼前隔阻一除,才发觉这里是有光的。
只不过是青隐隐里泛着蓝的火光,不知是什么缘故,竟一丝也没能透过那薄薄的一片布。
四壁都是用巨大的石头垒砌起来的,完全不像庄府里那些屋子的样式,与其说是个屋子,倒更像是个洞,洞壁上嵌着一个个火台。
借着火台中发出的湛湛蓝光,能看到前方不远处还有一道门。
这一番景象入目,愈觉得寒意彻骨。
千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那一路带她来这里的人将她眼上解下的那根缎带收进袖中,熟门熟路地打开靠在墙下的一面柜子,从一堆衣物中取出一领沉甸甸的黑袍,一件有兜帽的素黑斗篷,还有一张青面獠牙的彩绘面具。
而后一并朝她递来。
“把这些换上。”
清润的嗓音在幽冷的石壁间撞了几撞,入耳也有些悚然了。
千钟怔怔地将这些怎么看怎么古怪的东西接到手里。
蒙眼的带子已解,那便该是已经到了地方,可看眼前这架势,又不像是要止步于此的。
“这是要去哪呀?”千钟到底忍不住问。
森然可怖的青蓝火光下,庄和初似笑非笑,曼声道:“去阴间,看看我手下的阴兵在做什么。”
千钟狠狠一愣,睁圆了一双明亮的眸子,讶然举目,又看了看这寒意森森的地方。
这就是那个衙门了吗?
关于那个衙门的事,街上虽有议论,但终究都不敢大嚼特嚼,每每有人说起来,必定是遮遮掩掩,没头没尾的,千钟也没听过太多。
这衙门最常被人提起的时候,就是有些什么不清不楚就封卷的凶案,或者不明不白就消失的显贵,不声不响就掀起的朝堂波澜,这种时候,准会有人神秘兮兮地说一句,保不齐是皇城探事司的手笔。
这句话一出,再热火朝天的谈论都会骤然冷上一冷,草草收尾了。
是以千钟一直相信,这衙门一定是存在的。
可是阴兵什么的,终究没人亲眼见过,他们究竟担着什么差事,常日又栖身在哪里,街上那些人谁也说不清。
这地方,竟离庄府这么近?
千钟诧异之间,庄和初已着手帮她将身上那领斗篷解了下来。斗篷重披回他身上,千钟这才发觉,不知为什么,那斗篷原本暗红的底色竟变成黑的了。
好像任何能让人觉出温暖之意的一切,在这里全都消失了。
唯有那些金丝银线被幽蓝的火光映亮,仍在他身上泛着繁星一般的辉芒。
来都来了,千钟壮壮胆子,也着手穿戴起来。
这黑袍的主人定是身量比她大上许多,她套上这领黑袍,下摆曳地,袖长过手,再外披那件素黑斗篷,戴上面具,最后扯起兜帽,盖过头顶,通身便被遮了个严实。
那身披繁星的人看着她收拾停当,与她嘱咐了一句不要出声,也将同样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遮上脸,盖住那张处处温和的面容,才引着她继续往前。
千钟一步不落地紧跟着他。
庄和初走至尽头那道门前,抬手在那像是铜浇铁铸的大门上叩了几叩,不过片刻,那门便伴着沉重的“吱呀”一声徐徐打开了。
大门一开,千钟才霍然明白,为何让她换上这么一身行头。
门后是条一眼看不到头的廊道,既高又深,也是用石头从底砌到顶,廊道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