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莫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吧……”
“你胡说什么？”
众人交头接耳，目光都聚集在那清贵冷隽的人身上。
然荀琰对此视而不见，他将目光落在了“明妃”身上。
她穿着一身橙粉色齐胸襦裙，发上花钿点缀，一张侧颜粉白剔透，看得出是盛装而来。
对于初次见面两人都特意打扮过这件事，我们的皇帝陛下表示很满意，这才像是一个隆重的开头。
宫内小宴，御膳房备了时令的瓜果和茶点，今日有荀琰特意吩咐的名贵茶点八珍糕，宫人依次上齐后，驯马表演很快开始了，众人目光都落在了马场之上，除了我们的皇帝陛下。
他依旧盯着明姣瞧。
“明姣”饮了一口凉茶；“明姣”尝了尝八珍糕，又放下了……似乎不喜欢；“明姣”拿帕子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汗珠。
荀琰瞧了半晌，发现对方除了偶尔余光瞥向自己半是羞怯地扶一下发髻外，再无旁的动作了，甚至连他记得她爱吃的八珍糕也只是浅尝了一口。
难道是因为见着了自己，所以无法纵情玩乐么？
荀琰很想问问，但他这时发现了新的难题。
那便是，即便是他坐在与明姣只隔一个人的位子上，也很难同她说上话。因为这等男女同席的场合，座位之间都有一段距离，荀琰坐定后，身旁更是立刻围上了一群持刀的侍卫和伺候的宫女太监，任是谁都很难越过众人同皇帝陛下搭上话。
若是有事启奏还好说，若是闺阁贵女，实在是难以与皇帝攀谈，以至于他瞧了半晌，也只瞧见了“明姣”的侧颜。
实在是麻烦。
荀琰的手放在膝盖处，微微摩挲了两下，想着如何开口才能既不丢身份又能引起明姣的注意。
还没待他想出主意来，一阵春风拂过，弄乱了不少女眷的鬓发，他看到“明妃”拿着帕子遮风，缓缓转了过来。
黑曜石般乌沉的眸子亮了一瞬，男人微微挺直了脊背，他定定地望着“明姣”，等待着与她再次初识的机会。
然而下一刻，他呆滞在原地。
那女子转过脸来，肤白唇红，圆圆的脸蛋上一双眸子似桃花般勾人心魄，半是羞怯地与他对视了一刹，又含着笑意垂下了头。
……
这是一张他完全不认识的脸。
那一瞬间的心情，荀琰不知该如何描绘。是失望多于期望，还是震撼更多，他说不清楚。总之，他感到不可思议。
他发现自己原来完全不记得“明妃”的样貌，以至于她就坐在自己面前，自己却看她像是一个陌生人。
荀琰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有什么希冀般的东西破碎的声音。
在此之前，荀琰一直以为明姣对自己算是特别的。他生来便记不清旁人的样貌，在太医的诊断里，书他为面盲症，但他很清楚地记得，自己见到明姣的第一面，便深深地在脑海中印下了她的样貌。
虽然他回忆起来一片空白，但每每宫廷宴饮，荀琰都能在人群中认出哪一个是明姣。
往往在那种场合里，四周于他皆是灰色的幕布，只有明姣的样貌对他来说是鲜活的，灵动的，让他知道，他并非无药可救。
可今日一瞥，荀琰愣住了，那种失望犹如大山压境，骤然将他的喜悦和期待粉碎，沉重的荒芜感让他几乎呼吸不上来。
众人视线里，便见皇帝的脸色忽然大变，紧盯着宁安郡主身边的贵女，众人都捏了把汗，只觉得那女子仿若要大祸临头。
而那女子本也是存了心思，见年轻的皇帝如此俊美，正坐在自己一旁，刻意想要卖弄一下风姿，却没想到一转眸正撞进帝王愠怒的目光中。她当即吓得脸色发白，噗通便跪在了地上，也不知自己是犯了什么错，便慌忙认错：“陛下，臣女知罪！”
这……
众人大跌眼镜。
这事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大家伙都看见了，人家姑娘那是什么都没做，咱们皇帝陛下是莫名其妙开始发怒，甚至可以称上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因而这句“臣女知罪”就略显滑稽。
众人见状纷纷将目光落在皇帝身上。
！
荀琰自然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都在等着自己表态，他的心情更显复杂。
难道要处罚“明妃”吗？
可自己无法认出她这事，于她实为无妄之灾，更何况……还有上一世的情谊在。
要这样便将此事揭过吗？
荀琰沉默着望着面前俯身跪下的女子，心中五味杂陈。
上一世他曾与明妃作约，允她不必在宫中行跪礼，如今重来一世，看见尚为贵女的“明妃”跪自己，他心中不知为何，十分不是滋味。
黑曜石般的瞳仁闪烁，面前的“明妃”于他而言太过陌生，以至于，那句“平身”卡在喉间，半晌没有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