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宁宁并未好生逛过卞亦枫的这处别院,不知这别院之大,更不知这别院的西南角,竟是立了一个坟冢。
可与其说这是一个坟冢,倒不如说更像一处桃源。
明明已经入夏,可这园中却仍然是无尽春色。数不尽的奇花将那坟冢团团围绕,堆红砌绿,繁花似锦,连碑文都被掩盖。
透过那抹花红,卞宁宁隐隐瞧见了几字。
亦枫爱妻,晚乔之墓。
卞宁宁顿下脚步,难以置信地望向卞亦枫:“我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是个断袖?”
说罢,卞亦枫无声一笑,蹲在墓碑前,小心翼翼地抚过墓碑上的寥寥几字,带着无尽的贪恋。
在这坟冢之前,卞亦枫好似变了个人,再不复嬉笑懒散的模样,却是几近破碎的卑微与温柔。
卞宁宁瞧着他抬起衣袖,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墓碑,仿佛面前之人并不是那个往日里靴上沾染一点浮灰都会紧皱眉头的九王爷。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卞亦枫的眼角有些泛红,显得那张本就柔美的脸更加妖冶。
她喉头有些发紧,无言凝噎,只能静静地站在卞亦枫身旁,瞧着他做完这一切,也全然忘了问他为何要将她带来此处。
“外面那些传闻,想来你也有听说。但耳听,却不一定为实。”
卞亦枫站起身,看向卞宁宁。
“那些传闻,是我自己放出去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不愿再娶旁人。只有当了断袖,才没有人愿意嫁给我,圣上也不会再逼我成婚。”
卞宁宁彻底怔住。她是有听闻过关于卞亦枫的传闻,起初觉得荒唐,后来看到她这九皇叔的行事所为,又觉这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可无论如何,她都没想到背后竟有这样令人神伤的缘由。
但卞亦枫大概没想到,即便人人都说他是断袖,却也仍是有人偏要将女儿嫁给他。
她倏尔又忆起温仪,也不知温仪这些日子在平冶可还好。
“牺牲自己的名节和终身,来全这份爱意,值得吗?”
她看向那墓碑,心中千回百转,克制不住地心伤。
“值得。”
“若是可以,我宁愿用命来换她活着。”
卞亦枫手指触上墓碑上的晚乔二字,脑海中忆起那个跳脱活泼、无所畏惧的少女模样。
可就是如此鲜活瑰丽的女子,最终却成了一抔黃土。
“你可知晚乔姓什么?”
卞亦枫看着卞宁宁,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卞宁宁摇头。
“她姓卞。”
举看朝国,姓卞的,只有一家。此乃国姓。可卞宁宁从不记得皇家有哪位公主郡主叫晚乔这个名字。
“她……”
卞宁宁怔然望着卞亦枫,却瞧见一双失魂落魄的眸子,沉着说不尽的哀伤。
“她是当今皇后的养女,可与其说是养女,不如说是丢在宫中的一样物件。”
“她的生父生母当年随先皇开疆扩土,却不幸战死沙场,而当时晚乔才两岁。先皇为了安抚臣心,追思功臣,将晚乔送入了东宫,让当初的太子和太子妃抚养她长大。”
“可当时的太子妃尚且年幼,又不曾孕育自己的孩子,又如何会真心照料晚乔?”
说到此处,卞亦枫那双凤眸微眯,满是戾色。他放在石碑上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手臂上浮上几近爆裂的青筋。可片刻之后,也终究只是长叹一口气。
“后来先皇驾崩,圣上即位,晚乔便彻底被遗忘了。后来阴差阳错,我在宫中与晚乔相识。”
“我一介枯身,原想赴死,却被晚乔救了下来。她就像石头缝里长出来的藤蔓,坚韧难摧。面对命运的不公、宫人的折辱,她从不抱怨。”
“是她让我看到了这世间还有千万般可能性。”
卞亦枫浅笑着看了卞宁宁一眼:“丫头,你可曾见过这样的人?”
卞宁宁一颗丹灵仿佛被人攥紧了,要被生生揉碎一般。
她见过的。
那个瘦弱的少年,在滂沱大雨中,跪得笔直,宛如在积雪中拼命窜出的松芽。
他合袖,拱手,伴着呼啸风声和骤打雨声,说出那句:“吾此一生,不求大名远扬,唯求一生轰烈。”
“但死,亦无悔。”
她将微颤的双手藏到身后,假装淡然地问道:“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卞亦枫自然知她敏感聪慧,便不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继续说道:“晚乔的死,是郝盛远所致。但我亦是无知做了帮凶,追悔终身。”
“当年我与晚乔相恋,却无法告诉旁人,我只能想方设法赚钱,只盼着能带她逃离那座宫城。”
“可谁知后来匈奴来犯,但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