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大着胆子走到床榻边,蹲下身坐在脚凳上。
“我不走。”
沈寒山时而清醒时而恍惚,可听见耳边传来近在咫尺的女子声音,他便只能强撑着意识,支起身。
他压抑着全身上下仿佛被蚁虫啃噬的痛楚,悠悠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而丹荔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也是心中一跳,欣喜万分,只觉自己的付出有了回应。
她犹豫了一息,却是将沈寒山紧握成拳的大手握在双手之间,柔情似水地说道:“没事的,丹荔陪着你。”
可欣喜不过只持续了刹那,下一息沈寒山就一把甩开她的手。
往日里温柔儒雅的谦谦君子,而今眼里却满是戾气和嫌弃。
沈寒山身体已然撑不住了,他伸手摸向自己怀中,终于在触及到一抹润凉的触感之时疏解了几分疼痛。
而后他抬眼,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说道:“我让你滚,你听不明白吗?”
“你即便在此守上百年,也比不过她。”
气若游丝,却比冷箭寒刀还要危险。
说完,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榻上,将怀中之物取了出来,紧紧握在手心。
而丹荔彻底怔住,茫然无措地看着沈寒山。指甲嵌入手掌心中,若是往常她早该呼痛了,可如今这点疼痛,却抵不过心上那股撕裂般的苦楚。
不知坐了多久,茫然化作哀愤,她抹掉脸上的泪,径直跑了出去。
跑得急,刚出屋子就撞上了人。可她脑中一片混沌,根本无暇顾及旁人,只哭着跑开了。
而沈寒山方才全凭着一丝尚存的意志强撑着,现下屋子里的人终于消失了,他脑中紧绷的那根弦便彻底断裂,清醒不再,唯有漫无边际的沉堕。
他痛苦地挣扎着,床榻已经被折腾地不成样子,脖颈青筋暴起,沉闷而不连贯地痛呼着。
当真是人不人,鬼不鬼,比奇闻轶志上记载的妖魔还要可怖。
他摩挲着手中之物,思绪被拉回到三年前,恭王府中。
只有这样,他才能记得自己还有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才能从无尽的苦痛中活着走出来......
突然,他感受到身下的软榻微陷。
他咬着牙,极尽不耐与愤怒,出口的声音却比不过窗外呼呼而过的风声。
“我让你滚......”
可话音刚落,他却好似嗅到了一股熟悉而清冽的香气,是盛夏绽放的木香花,亦是冬日里捧在手心的那杯暖茶。
他贪婪地想要抱住身旁之人,下一瞬身旁之人就侧躺了下来,主动拥他入怀。
他无声嗤笑。
连幻觉都这般真实,难道当真是他临死前的弥留吗?看来老天也不愿让他死得这般孤独。
他努力地感受着这股久违的体温和气息,好似身上钻心的痛都缓解了几分。
他渐渐从昏沉中抽离出来,却不愿睁眼。因为他知晓,若是睁眼,便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幻梦。
得到又失去的滋味,他太过了解,所以宁可就这般沉沦下去,也不愿再体会。
但他想要更多。
也不知究竟是何处来的气力,沈寒山翻身将身旁之人压倒,裹挟着狂风暴雨般的念头,覆上了那寸柔唇。他贪婪而迷茫,不知疲累地碾过每一寸所能触及的领土,印上属于他的记号。
若是这一切成真,该有多好。
——
晚乔当年最大的心愿,便是来上一趟遥州城,开间客栈,从此迎八方来客,过闲散一生。
可她无福,后来这客栈开起来了,她却已神游四海去了。
卞亦枫站在客栈外,抱着手看着挂在客栈上方的匾额出神。
卞宁宁看了他一眼,也并未催促,只静静地站在他身旁等待着。她这九皇叔自从来了这遥州城,就时不时地发呆出神。其中缘由,自是晚乔。
过了半晌,卞亦枫这才又提步进了客栈,恢复了那副慵懒随和的模样。
“上月没药,这个月又没药,若是月月如此,也不知沈寒山还能挺多久。”
卞亦枫走在前方,嘴里念叨着。可刚说完,他却又停步看向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卞宁宁。
少女垂首,神色不明,嘴角一点红痕,仿佛在那张白皙无暇的面庞上点了朱砂,添了几分妩媚和艳丽。
“不过看你这样子,应当也死不了。”
卞宁宁低着头没看他,脑中正忙着计较该如何替沈寒山解毒,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何意,只下意识地点头:“定然是死不了的。”
可话刚说完,她却突然反应过来卞亦枫话里的意思。她抬眼,就见卞亦枫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脸上盯出个骷髅来。
“快走吧。”她催促道,却是当即抬手遮住了那张粉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