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还有何放心不下的。”老鸨已然踏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迎他进去,“那位公子已经到了,两人正在薇儿房内相谈,既然先生今日给老妇的好处多,老妇也不好拦你了,若是拦你,日后这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
那中年女子身形瘦削,即便是穿着厚厚的夹袄也可以瞧清她突起的锁骨,眼珠子在深陷的眼眶内鬼祟的打转,一面迎合着自己主顾,将这场面话着实说的漂亮。
鬼若无奈摆摆手,让她先退下去。自己径直将面前这扇半掩着的门打开。
抬手推开门,一间偌大的雅间被改造成女子闺房,只是迎面而来并没有在这青楼内随处可闻得到的刺鼻香味,只有淡淡的花香,
靠近外窗的一端,一个身量窈窕的女子约莫碧玉年华,面相有些咄咄逼人之意,只是眸里露出来的光芒藏匿着无辜与淡然,柔荑上有些薄薄的老茧,发髻上端端插着一两只发簪,像是夜间待绽放的花苞,上面沾惹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带来幽幽的香气。她对面那个面上白皙的少年眸里闪着惊奇的光,视她为珍宝,恭敬为她沏茶,锦衣华服,想来定是身份不凡的贵家公子。
鬼若打量着他这一副“捡来”的躯体,颇为无奈,眼下有厚重的乌青定是没少干不正经之事。肤色略微深,已生出不少皱纹来,前半生的卑躬屈膝,对功名利禄的追求已然让他的脊背微弯,他试着挺起来,勉强还能看得过眼,好在此人五官倒还端正,只是不知如何惹得这小姑娘牵肠挂肚。一想起她前一世种种顽劣的举动,未免汗颜。
心里说服了自己,他这才徐徐上前,那小姑娘早就迎过来,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更让他觉得难以言喻。“夫子,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李公子也谈吐非凡,我与他相谈很是融洽。”
那位李公子拉他过去坐下:“温兄你来了也好,我们二人在此填词也有些乏了,不如温兄为我们命题,可好?”
鬼若不便拒绝,望了眼外面淅淅沥沥的缠绵细雨,随口道:“以窗外景观为题,随意做几句诗即可。”
鱼幼薇眸内亮晶晶的,满脸倾慕:“夫子果然意境非凡。”两人立即沉思起来,鬼若在一旁颇为无奈,敢情他只不过是想让她将这蛊毒解除了,却未曾想到牵连出这么多事来。好在他文采斐然,否则也难以蒙混过关了。
这两人倒真是有情趣,互相对了几十句诗,仍旧意犹未尽,鬼若听这也有些感触。李玟戳戳他臂膀:“温兄今日冒雨前来,定是要讲两句的,否则今日便不许你回嫂嫂那里去了。”
他这才定下心来,此人才智多少也给他点启发,温筠这才借着窗外吹拂而来的凉风道:“翠色两岸遮不住,烟柳尽处深梦愁。花影铺就春水色,柳底垂钓于客舟。”
李玟也是兴起,为他拊掌叫好,鱼幼薇也欣喜望着他,那种珍视的目光,他仅在上一世她望着自己心上人时见过,未免有些不自在。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是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未曾有要停的意图,李玟年轻心性,也自觉再待在此处不好,便扯着温筠要离开。温筠与李玟两家在不同方向,鱼幼薇特为他们讨了两把油纸伞来,鱼熹微在伞下美目流盼,在暗淡的天幕下也有别样的美感。李玟先一步离去,温筠瞧了她半晌,没有言语,便想就此离去。
鱼幼薇忽然伸手拉住他,语气清冷略苍凉,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子所说出来的:“夫子,为何你会回来?是放心不下我吗?”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征愣在原地。
“夫子快些回去吧,今日回去的迟了,夫人想必会担心您。”她抿着嘴,摇了摇头,“我还有句诗未曾说出来,烟柳藏璞玉,有心亦雕琢。夫子您知道的,我从自幼一人走来并不如意,是夫子伸手扶了我一把,我虽已跌入泥潭,但接触到了一泓清泉,这也便足够了,小薇儿不是不懂夫子您在想什么,放心,只要夫子教给小薇儿的,绝不会忘记,李玟他很好,我在此谢过夫子恩情。夫子您不必再提为我赎身这件事了,小薇儿一个人可以在这楼内好好活下去的,之后若是李公子当真有意求娶,我也不能贸然让他如意,小薇儿啊,也想为自己活一回。”
温筠从她这番话里揣摩出了些意思,不便明说,看雨已停了,将油纸伞还给她:“今晚露色深重,你还是先上去吧。”
“好,恭送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