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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哲学(1 / 2)

李斯从书案后走出,几步行至屋中央,他微微拱手后,道:“回君上,此卷是臣所写。”

嬴政赞许地点头,“笔势遒劲雄健,字若云鹤游天。李斯这小篆,写得甚是典雅娴熟。若放眼整个大秦,无出其右者。”

李斯忙拱手行礼道:“臣谢君上褒奖!”

嬴政将竹简递给楚媞,“汝也看看吧。”

楚媞虽不明何故,只得伸手接过,展开竹简,细细地看,俨然欣赏艺术品一般。

她不懂什么书法鉴赏,只能平淡地评价道:“这字儿,真是极漂亮,写得真好!”说罢,却见李斯认真地看着她,目光里隐有期待。

楚媞思忖片刻,继续道:“都说见字如睹人。能写出这字的,写文章定也是厉害的。”她说完之后,笑着抬眸看向李斯。

嬴政似乎对李斯有了兴趣,问道:“汝先前居何职?”

李斯回道:“臣本乃楚国上蔡人,尝从学于荀卿。臣于小郡时,一介小吏而已,但写一些文书。”

“汝学于荀卿?”嬴政伸手划过册册竹简,顿了顿道:“可曾与韩非结交同游?”

李斯眼睫一抖,颔首恭声回道:“吾与韩非乃是同窗,常晤谈竟日,甚为相得。”

“噢?寡人怎么听说,韩非口吃,不善论说?”

“回君上,韩非的确受困于口吃,不善言谈。然而,若论属文之事,斯自以为不如非,故常求教于他。韩非为人善诚,常指点一二。”

“此人虽有经天纬地之才,但是,可惜了啊。”嬴政甚是感慨,继而又问道:“汝既为楚人,为何不为楚考烈王、为楚国尽力?”

李斯抬起头来,眼神坚定地道:“臣年少时,为郡小吏,见吏舍厕中鼠食不洁,近人犬,数惊恐之。臣入仓,观仓中鼠,食积粟,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犬之忧。臣由而叹之: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楚有芈原,忠节清烈,却投汨罗而死。臣,小吏而已,又何谈报国二字?斯出身卑贱,若如商君,如张仪,身纵死而心无憾。”

言罢,竹楼之中归于安静,除了路过的风声,还是风声……

嬴政神情平静,不知所思。他抬手鼓几下掌,看向吕不韦,道:“仲父之客卿,果真非常人能及。”

吕不韦轻轻捋胡髯,“荀卿之弟子,其思想应与师无异。只是,如今不到不惑之年,所言略有不足。若假以时日,必堪重用。此臣所欲献君上也。”

嬴政转头看向楚媞,“阿媞,汝闻此言,可有何想法?”

本在神游的楚媞突然回过神来,她看看李斯,来不及酝酿说辞,在期待的目光下只得开口道:“能说出这番言语的,定不会是久居穷巷陋闾之人。都说英雄不问出处,往事自然不论。魏国不重用商君,秦孝公委以重任。公叔痤设计逼走了吴起,楚悼王重用其实行变革。如今的七国,本应是一家。天下大势,分久必和。只要能真正地施展抱负,在哪儿也不是太重要,贤臣择明主而事。只是,既然选择了秦国,自然应该以秦为重。”

楚媞言罢,看看众人的脸色,心里有些发虚。她惯常会说些长篇大论,乍一听很有道理,但是万万不可细究。如今在一群士人的面前发表观点,简直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李斯向她一拱手道:“八子不愧是蓬莱仙!好一句‘天下大势,久分必合’。一语道破了天机!”

楚媞笑得有些脸僵,“哪里,哪里,不过胡诌瞎话罢了。”

她内心有些不好意思,这算公然剽窃别人的智慧吗?怕是算的,她这是占了信息差优势。

李斯脸上的皱纹已经清晰可见,梳得规规矩矩的头发中夹杂着几丝白发。这个人不再年轻了,可是眼中却透着一股韧劲。

如他所言,他出身卑微。

若是按照老天给的开局剧本,他或许也会成为那个当街被杀死的老翁。但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只做个安于温饱的小吏。他这一生,都在为自己谋出路。他布衣入秦,一路坎坷,最终成为帝国的丞相。李斯的一生,是逆袭的喜剧,也是性格的悲剧。

楚媞看向李斯,神情复杂。她看到他衣袖内的补丁,窥见了他的窘迫。但与此同时,她没有忽视他在努力推销自己,试图给秦王政留下一个印象。

“只是啊,”楚媞犹疑片刻,忽然又开口,“鲜花开于花茎上,花落则化为泥。如此这般,才是它的宿命。”

她这话说得意味不明,李斯却突然抬头来,好像听懂了楚媞话里的意思。

功名利禄,若是想开了,不过黄粱一梦罢了。人呐,有时候,莫要太强求了。

李斯被腰斩之时,所想的,已经求名显赫,而是和儿子牵着黄狗出去打打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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