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大夫深深看她一眼,默许了。
马车在街道上行驶飞快,曲词紧紧靠着车壁,小厮驾马如此莽撞,想来是有恃无恐,这位夫人恐怕地位尊贵。
若治好了还好,若治不好……
曲词抬眸看了一眼荀大夫,对方双眸紧闭,形态如钟。
一刻钟后,马车停下。
荀大夫刚下车就被老嬷嬷拽进府:“人命关天,荀大夫快些。”
曲词紧紧跟在最后,刚才进府时她匆匆瞥了一眼,怪道是敢横冲直撞,原来是太守府的人。
“啊——”
他们刚进后院就传来一道惨叫声,院里丫鬟端着一盆盆血水匆匆而过,又一名嬷嬷上前:“荀大夫快!夫人流了好多血!”
没人注意曲词,她跟着荀大夫进入内室。
前后脚功夫,一身官袍的太守大人也赶了来,隔着外间曲词都能听到男人的斥责声:“好好的怎么会摔了,定是你们不尽心……”
曲词收揽精神,注视荀大夫为太守夫人针灸止血。
床上太守夫人湿发覆面,整个人像水里捞出来,半阖着眼,不知道是清醒还是昏迷。
两位嬷嬷急问:“荀大夫,我家夫人和小主子没事罢,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
荀大夫不语,他看向自己的徒弟盛怀,一番吩咐。
老嬷嬷听着不对劲:“荀大夫,您这是?”
荀大夫:“接生。”
老嬷嬷两眼一黑,差点昏过去。同时床上传来虚弱喊声,“不要……”
太守夫人缓缓睁开眼,气若游丝:“唤…接生婆……”
另一名老嬷嬷强忍着惊慌,附和道:“荀大夫,男女有别,我家夫人…”她咬咬牙:“府里养着接生婆,不若让接生婆来。”
不知是不是曲词错觉,她感觉空气里血腥味更浓了。荀大夫肃了脸,他问:“若太守夫人大出血,接生婆可懂救治?”
两名嬷嬷对视一眼,一人立刻朝外去,顿时传来一阵喧哗,而后又恢复平静。
少顷老嬷嬷带着接生婆进来,不敢看荀大夫的眼睛,呐呐道:“我家大人请荀大夫移步屋外。”
红木格子的大门富贵雅致,然而门后是妇人一声赛过一声的惨叫,一扇门,却拦住了生机。
荀大夫在屋外来回踱步,曲词看着老者焦急的背影,耳边是妇人凄惨的叫声,她深深吐出一口气。
“荀大夫,可否让小女一试。”
盛怀愠怒:“曲大丫,不要添乱。”
然而荀大夫看了她一眼,只道:“全力而为。”
曲词净了手脸,冲进内室。接生婆怒了:“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进来的?”
“我是大夫。”曲词揭开被褥,看了看太守夫人的下.身,神色凝重。
但她抬头的一瞬间,神情又变得温和,她握着太守夫人的手:“夫人,我曾经治过上百名妇人,也为人接生过,无一失败,请您相信我。我是跟着荀大夫来的。”
最后一句话出来,原本对曲词半信半疑的人,顿时如吃了定心丸。
那可是他们郡城医术最好的荀大夫,教出来的徒弟不会差。只是荀大夫什么时候收了女徒弟。
曲词知道她们误会了,但她要的就是这效果。非常时,行非常事。
接生婆都对曲词客气了许多。
曲词暂时安抚住太守夫人的情绪,又喂她喝下参汤,如哄幼儿般温柔:“夫人现在听我的话,慢慢吐气,吸气……”
内室里不再嘈杂,只有女子断断续续的声音:“……做的很好……”
“……很快就没事了…”
“…夫人…不要睡……”
屋外盛怀神色微妙,他当然也听到了曲词的话:她怎么敢攀附师父。
然而盛怀惊讶的发现,他师父竟然没生气,反而神色缓和了。
两名嬷嬷被曲词指使的团团转,又是熬药又是送热水和烈酒,钳子,剪刀等等。
天上的日头逐渐西斜,太守只觉得双腿都快僵了,他问:“夫人如何了?孩子呢?”
屋内倏地传来惨叫,将众人吓了一激灵,太守差点冲进屋,幸好被身边人拦住。
接生婆不知所措:“女大夫,怎么办……好多…好多血……”
荀大夫心头一紧,“是何症状?”
曲词一一道来,她措辞准确又严谨,令荀大夫迅速判断病情,当下道:“立刻刺入太阴经,足少阴经……”
隔着一扇门救人,众人目瞪口呆,内室里太守夫人终于止住血,曲词看着卡住不出的胎儿,咬咬牙拿了钳子。
余晖彻底散尽前,一声嘹亮的啼哭传遍院内。太守整个人都卸了力,被管家搀扶。
老嬷嬷开门探出一个脑袋,笑出满脸褶子:“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夫人母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