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下那身下人衣裳后,才卯时出头。
郑嬷嬷处理掉衣物和假牌子,郑重其事地问章盈:“娘子适才说被发现了,是被谁发现的?”
章盈这才想起下车时太过慌忙,忘记恳请五弟替她保密了。不过她乔装出府被识破,哪里还有脸面说这样的话,再者他在车上那一番言辞,应当不会把此事说出去。
她将母亲所交代的和路上遇到宋长晏的事大致讲了一通,“···宋五郎他倒是极为有礼,我想他不会告诉旁人的。”
“娘子就是太心善,哪个恶人会将坏心眼挂到脸上。”郑嬷嬷叹气,“不过我听说贺家郎在征战时是副将的身份,两年相处,总该对他有所了解,往后找机会向他打听打听。”
章盈听着她的口气,笑道:“这不是还有嬷嬷么,我心软,还倚赖您多教教我。”
郑嬷嬷也忍不住笑了,满口宠溺打趣她:“娘子随了夫人,怕是这辈子也心狠不起来。”
温良赤诚本是再好不过的品德,只是在这大宅之中,却也最无用。
章盈道:“那便不狠心了,像我阿娘一样,不好么?”
“在家里自然好,可到了这儿,还不知会吃多少亏,一家主母哪是那么容易当的。”
“婆母尚年轻,况且上头不是还有一位大嫂么,执掌中馈的事也轮不到我。”
郑嬷嬷叹息,只道:“世事难预料。”
罢了,只要有她在一日,她便会悉心护着,慢慢引导。
用过早膳,章盈便带着碧桃赶去主院。
时辰尚早,府里廖无几人。途径后院,迎面而来的人令她诧然。
宋长晏停在她身前几步远,垂眸拱手问候:“二嫂。”
他身上带有淡淡的香烛味,前来的方向又是主院,想来是一回府就去了灵堂。与之相较,她这位妻子反倒没有那么费心。
她低头委身回道:“五弟。”
马车内看不清对方,她尚觉羞愧,眼下照面相对,这点惭怍便有些藏不住了,悄然染红了耳垂。好在他没有多言,直身错开她继续走。
章盈暗自松了一口气,眼尾却瞥见他又停了下来。
宋长晏立在她肩侧几寸的距离,用仅容他们听见的话音道:“二嫂放心,先前那事,我不会对旁人提及的。”
他这句话入耳,章盈安心不少,然而也愈发自惭了。若遇到的是寻常方正重礼之人,兴许会对她的行径颇为不齿,绝不会像小叔这样帮她。
她轻声道:“多谢。”
今日她已经数不清自己道过多少次谢了。
“不必。”宋长晏也依旧这样答,继而又道:“值守的人我都相熟,二嫂下次若还想出去,可以直接来找我。”
章盈略为惊讶地扭过头,恰巧对上他诚挚的目光。
宋长晏不再多停留,大步离去。
章盈继续往前,心底的困惑逐渐加深。
他为何对自己这么好?他们不过才见过几次,难道仅是因为叔嫂这层关系么?
***
丧事即便再从简,也少不了折腾几日,结束后,章盈也消瘦了不少。
当日傍晚时分,主院便来人递了消息,说让她去主院用膳。
身为儿媳,她自是不敢怠慢,早早便起身前往。到了主院正厅,府里的长辈都已坐好了。
国公爷和夫人端坐上方,大嫂庞氏则站在一旁,看样子是在特意等她。
章盈心下一动,面色不改地行礼问安:“父亲,母亲,大嫂。”
李氏颔首,淡淡道:“嗯。”
她憔悴得厉害,端庄的仪态半分盖不住愁容,但眼神恢复了不少以往的威严。她抬起眼皮往旁一睇,下人便利落地端着东西上前。
一人将柔软的蒲团置于章盈身前,另一人则托着两杯茶盏。
章盈这下明了,是要她敬茶。
李氏开口:“这杯茶原本早就该喝了,只是···”她顿了顿,继续道:“今日算是把礼数周全吧。”
章盈不禁想到了母亲说要接她回去的话,遂又当即抛舍。都已到了这一步,尘埃落定,也不差这杯茶了。
她依言跪下敬茶,一人圆了这道礼。
李氏命人扶她起来,勉强露出一个笑,“这几日你劳累了。”
章盈道:“儿媳应该的,远不及父亲母亲劳累。”
李氏又使了个眼色,这次呈上的,却都是些贵重之物。
李氏道:“我身子毛病多,常有不适,府中后宅之事需得交由你了。”
看着托盘中的对牌、钥匙和账簿,章盈惊愕,稳定心神道:“多谢母亲厚意,只是儿媳尚且年轻,经验浅薄,恐难当大任。”
她分明听嬷嬷说过,李氏身子不好后,后宅之事便是大嫂庞氏在打理,怎会突然交给她?
李氏看一眼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