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步,他先前准备的一切无论会不会有回响,确实到了和盘托出的时候,“这块婴儿襁褓是下官在永兰城所得,大概是天琛三十四、五年的东西,是云州通判秘密收藏起来的,在夏无疑捅破了北三州天的时候,保住了通判一条命。” “哦?这么神奇?即便是皇帝的旧物没有这般法力吧。”严芝翎说得不轻不重。 皇帝的旧物。 兰加志呼吸一窒,并没有因为她这句无意的话乱了思路,接着说:“之后在玉泉城,焦蒿对下官起了杀心,在射杀我们之前,告诉了下官关于这张襁褓的旧事。” 严芝翎听得不算专心,手指一直在茶盏边缘画圈,他中断了讲话才抬头看对方一眼。 “这襁褓是李含丹的。”他说出这个名字的刹那,便知道没有后路了。 “死在角州的李含丹?” “是也不是。”兰加志卖了个关子,“云州归附那年,先帝去云州做了钦差,与一位回鹘女子有了孩子,这孩子便是李含丹,只是最后先帝卸任回京却没有将孩子带回来,从此李含丹便没有了下落。而一年多前角州之变,大概是有心人道听途说了先帝遗孤的事,编造了故事原委借此造了反。” “所以,”严芝翎若有所思,“这遗孤到底叫不叫李含丹?” “按皇家排字,这个孩子该叫李含丹,只是他现在不叫。” “那叫个什么?” 兰加志咬了咬牙,回忆起那日在玉泉城府衙内的夜晚,无论是沈流韬还是肖机语,都认识那个叫阙蓝的人,他却对此一无所知,即便暗地里与李千沛做了那么多年的好友,却从未在她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焦蒿说,那人叫做阙蓝。” 严芝翎缓缓吸一口气,眼睛虚了虚,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喃喃道:“原来如此……” 兰加志默默吁出一口气,端起茶盏也顾不上是酒仰头便尽了。 可是严芝翎又问:“你如何甄别这个李含丹的身世不是编造的呢?” “下官无法甄别,所以才带到相府,希望董相与娘子能找出答案。” “嗯?”严芝翎微微一愣,忽然觉得对方聪明,“北巡回来整理了那样多的记档,关于新政的数据有不少还递到子礼这来,为何不把这件事一并汇报给陛下呢?” “下官资质愚笨,深觉此事关系紧要,现在北境局势紧张,不知如今朝堂还能不能容下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传闻。” “兰大人倒挺会为圣上分忧。”说着,她用小指甲勾起襁褓的一角,这块陈旧的棉布软趴趴的垂下,“兰大人可认识这个叫阙蓝的?” “没见过。但是他现下该在帝京才对。” “帝京何处?” “玉龙将军府。” “李玉龙……”严芝翎一说起李千沛的名字,口气变得复杂又温柔,“哦,那个跟她跳河的男子。” 上个月欧阳瑞玥大婚被李千沛在弥河上抢了风头,这件事兰加志搬家时,在南城绿腰酒坊的说书人那里听了十几次,关于阙蓝的身世依然还只是男倌人,最多说他是狐妖转世迷惑人…… “兰大人。” “嗯?” “陈旭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兰加志一愣,不知道严芝翎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 “实不相瞒,兰大人初初临危受命北巡之职时,我也查过你的履历,愿意自降品衔回帝京,还非要进御史台……这几年在朝中也弹劾了不少人,实在是看不出背后有没有高人,可是,陈旭死后大人仕途顺遂,这便很微妙了。” 兰加志没有多说一句,他至今也只认为是沈流韬还了自己一个“人情”,被严芝翎当面这样问,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严娘子想问什么?” “凭什么你来当这个钦差?”她毫不客气地问。 “凭下官在朝堂上自告奋勇。” “兰大人又凭什么自告奋勇呢?”严芝翎像是在逼问他一般。 “凭什么……”这样的质疑之下,他也感到一丝怒气在胸口燃起,“凭我,凭我是潘小来。” 听到这个答案的严芝翎表情顿住了,弯弯的眉毛挑了挑,骨骼感极强的英朗长相在片刻间转化了无数次表情,惊讶、疑惑与轻蔑,最终露出一个莫名的笑意,站起身走到背后的竹制推拉门旁边。 “你说你是谁?”她再问一遍。 “潘小来。”兰加志当日是这样在皇帝面前说的。 严芝翎笑出清脆的一声,猛地推开竹门,隔壁的茶室完全暴露在了兰加志眼前,一样的大小,一样的茶案一样的插瓶梅花,茶案两边也各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