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色尚早,可否容许我等在崇宣城多逛逛?”
“当然当然,我带了些府兵给将军开道。”通判说着,挥手招呼身后的士兵上前。
连墨雨都有些不耐烦,在地上刨了刨蹄子,女将军拿马鞭指着方国虎的鼻子,说:“不用了,我还要你开道?怎么着,你们北境第一大城满大街都是绿林好汉不成?”
方国虎额上见汗,弓着背不敢看马上的将军。
“方大人,不如由着将军自己走走看看,日落之后我们准时赴约。”徐一品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给他最后的台阶。
李千沛不再听他任何一句话,驱马先走了,走了一段路徐一品跟到身侧,带着一点神秘的笑意,歪过头对她说:“这个方国虎之前在帝京任职,人称笑面虎,后来因为私德有亏贪慕兄嫂被台鉴大夫们口诛笔伐,这才远调孔州。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可都是在捅纪晚山的刀子呀。”
“孔州州丞是纪初?难怪不来亲自来……”
纪初,字晚山,之前在国子监任职,是罗会全院首的得意门生,一向看不惯李千沛懒散作态,却还算一位有点风骨的没落氏族。“要是去见见他,我还是愿意的。都是京官出来的,方国虎玩得有些不干不净呢。”
“纪大人可不一样,他迟早要回培风书院,现在不过是罗院首给他试炼的机会。”徐一品回头看看跟着的达达,周围有百姓注目他奇特的卷发,他也是昂着头,体面极了。“你该多带达达出来的,你看他多开心。”
李千沛也回头看一眼,眼里却只看到阙蓝在秋阳下白皙光泽的脸庞,他最近没有再穿湖蓝色的衣服,头上用青玉簪绾了个发髻,由内而外透出白净。“这行军一路,阙蓝倒看着壮了些。”
“是是是,玉龙眼里只有阙蓝。”
“那可不一定……”话这么说着,她就看到街边有卖山楂的,回头对达达说:“达达,糖水山楂,吃不吃?”
重阳节前后山楂成熟,民间喜欢用饴糖炮制,十分绵软开胃。
达达显得有些意外,到底是个孩子,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李千沛下马坐到小摊上,叫了四碗。糖水绯红色,山楂又大又软,达达连着吃了四五个,阙蓝把自己碗里的又给了他几个。
女将军把自己的碗推给阙蓝,说:“牙疼,给你吃。”
徐一品皱皱眉,背过脸不想看。他们面前行过一辆小马车,原本已经走过了,又缓缓倒退回来停下,挂着薄纱帘子的车窗对着他们,军师捏扇子的手一紧,把手按在了将军背上。
车里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将军好兴致呐,可愿意请在下吃一碗?”
三人皆是一惊,齐齐回头看着马车,只有达达懵懂地扒拉着碗里仅剩的一颗红果。
李千沛没有回应马车里的人,转而问徐一品:“怎么,要是那窗帘里射出来箭矢,你还要替我挡下不成?”
阙蓝耳尖已经听出来那人是谁,若无其事地说:“将军不去跟故人打个招呼?”
“嗯……”她表示肯定,站起身走到车窗边上,用刀柄敲了敲车轮,“白相公这是跟了一路吗?”
白芷汀隔着帘子哂笑一声,说:“可不是吗,将军那一文钱可花不了几天,这不来崇宣城找活路了吗?”
“不是我的一文钱,是阙蓝的一文钱。”她回头指了指阙蓝,那日的铜板可是他掏的。
白芷汀伸出一根手指撩起隔在他们之间的薄纱,一张毫无破绽的脸露出来,对着阙蓝和徐一品颔首致意,“徐大人,小鸾可安好啊。”
徐一品见到他的一瞬间就控制不了地挂上了笑意,连连答到:“安好安好。”
“蘋风晚上在城西菡萏(hàn dàn)居弹琴,将军要是能拨冗前来……”
“不能。”她没等他说完就抢着拒绝了,“晚上的时间是给阙蓝的。”
白芷汀当面被拒并没有显出一丝为难懊恼,反而挂了一个媚态的笑,带着眼角的泪痣都闪出诱人的光,“蘋风与将军缘分极深,会再见的。”说完他收回手放下帘子,催促马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