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发出来的一丝孤独。
芷欣踮着碎步从他这一侧跑过,在李晟海耳边低语几句,李晟海点点头打发他走开了。
“臣来晚了。”
声若洪钟。
兰加志背后的汗毛波浪般地竖起又倒下,瞥见那袭紫袍下摆从视线里走过,那人踏着四方步,快且稳健。
风声鹤唳的清晨,唯有大裕的平章事董捷彬才能这样姗姗来迟。
他走到御案之前,向皇帝问了安,刚刚做了个撩袍的动作就被皇帝拉住了胳膊,“别跪了,都起来。”
董捷彬扶起了白果果,俯身轻轻为他拍了拍膝盖,两相之间客气地行了行礼。
兰加志小步错了错身子,从人缝中观察着那两位,陈旭微微咳了一声,让他不要太越界。
李顼回到案前,拿起那本被夏无疑揉到卷边的认罪书,抖开竟有三四尺长,他深吸了一口气,拣选了几段。
“惇显七年二月,金州孔州预计补贴云州十七万四千斤粮食,实际到仓九万三千斤。”
“同年夏,云州全境产棉花一万零三百斤,出三成于金州换粮,共计换回两万斤。”
“元享初年秋,青苗税料收十二万斤……礼公,你来告诉朕,前年秋收云州青苗报了多少?”
董捷彬字正腔圆地回答:“六万五千斤。”
少年皇帝将认罪书抖得哗哗响,“十二万斤……还有五万五呢?”
裕心殿中静得只剩炭火的毕驳声。
“元享初年,羌庭贡烈马两百二十匹,臣私贩一百余匹用以购买补贴……共计四万一千零五十贯。户部司!你来答,前年到京城的羌马有多少?”
户部司浑身一抖,竟突然之间失了声,董捷彬想要替下属解围,却被皇帝喝止:“礼公不必护短,虞进!你来答!”
殿前司都指挥使在殿门口大声答到:“回陛下,前年共计三十四匹。”
“非常好!”李顼将认罪书在手心拍响,“来,众卿听好!最后一句!‘三州分领数万斤青苗税粮,利约四成有余,百姓苦青苗苛税久矣,不堪其重!臣无他法,惟今冒死入京,以呈臣罪!’”
“‘臣与焦刘等人勾连日久,悔时已晚,如今残破之躯投于圣门之下,望救三州百姓于水火。’”
皇帝念完这一段,深深吸一口气,再重复一遍:“救,三州百姓于水火!”
再次陷入无边的寂静之中,殿上红红紫紫一片,只有为数不多的几身绿色挂在兰加志这个角落里,他偷看着案前大口呼吸胸前起伏的少年,额前忽然燃起一股热气,却发现陈旭偏头看着自己,他立刻将头低下。
一声婴儿啼哭极不合时宜地由殿后传来。
今日陛下的二皇子在丑时出生,寅时被抱来裕心殿给陛下看,还没来得及抱走夏无疑便跪在了传贤门。
皇子哭了好几声,奶娘似乎也控制不住这个嗓门格外大的皇子,隔着屏风都能想象出后面的手忙脚乱。
孩子年轻的父亲不但没有恼,反而笑了出来,摇摇头说:“你们听听,朕的皇子都知道替百姓哭几声。”
兰加志的鸡皮疙瘩从上到下过一遍:无论是对一殿朝臣还是对自身的情绪,都能游刃有余收放自如,可他才十六岁……玉龙,你真是有一个好姑姑。
董捷彬适时说:“臣等恭贺陛下再添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