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天都不一定回来。”
“哈。”徐一品摇摇头，僵硬的身子忽然卸了力，瘫陷在一片鹅毛软枕中，在心里感叹阿娜尔的直率。他闻到枕芯里香包缓缓散发的熟悉气息，最终还是被巨大的失望和细微的妒忌淹没。
我的……妙音啊。
小白楼里除了阿娜尔是徐一品的暗桩，可能还有几位他叫不出来名字的倌人仆役是她的手下，其他的倌人对于他们的身份一无所知。
与绝大多数的秦楼楚馆不同，小白楼没有老鸨，倌人们更像是合伙人凑在一起，选择自己想做的生意，比如阿娜尔就只做舞姬，挣到的钱留三成左右在公账上，拿走属于自己的七成，想要退出也可以，只需要留下一笔不多的“赎身钱”即可。
阿娜尔之前一任暗桩便是主动退出的。
今夜要来的人格外重要，徐一品难得有些紧张，心底暗暗感谢阿娜尔首先断了他关于妙音的遐想，令他有两刻钟独处的时间整理会话的内容。
他看了一下大堂角落的更漏，还差一刻钟二更，对方应该是不会迟到的。
阿娜尔安顿好了徐一品，在左右隔壁都安好了自己的人，便重新回到一楼大堂，挨着门栏前候着，小白楼好就好在并不刻意安排倌人们接客，她们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
二更刚到，阿娜尔看到更漏指向了亥时的刻子，门口就进来了五位穿着蒙古长袍的男人。
确实准时。
阿娜尔故意摇了摇手上的铃铛串子吸引男人们的注意，面纱遮住了一半脸上神秘的笑意，走到中间那个男人身前，问：“客官几位？”
那蒙古人穿着松烟色勾花的长袍，长得倒是有几分秀气白净，胡子修剪最为得宜，鬓角干净整洁，眼睛大而明亮，左右两股辫子尾部都用银质的卡箍装饰，阿娜尔贴到他身上，想看清他的耳后，他左右的护卫却十分警觉，鼻腔里同时发出驱逐的嘘声。
“哟……来寻开心的嘛，怎么这么凶呢？”阿娜尔抚着自己的心口，佯装受惊的样子，用肩膀轻轻撞了撞中间那人，“听不懂官话？那奴家去寻几位能讲蒙语的来？”
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耳后，但是她看清了对方精美卡箍上刻的云纹，一定是徐一品今夜在等的贵客。
阿娜尔灵巧地旋转一圈，腰间银币穿起来的链子闪闪发光，几步跳到楼梯边上，躬着腰说：“徐大人等您多时，楼上请。”
中间那位环视一楼，今日客人挺多，枕头山里尽是醉生梦死纠缠在一起的人，偶尔能听清几句蜜语，空气粘稠得要拉出丝来。
那位皱了皱眉，收回目光便往楼上走去，阿娜尔伸手拦住了他身后的四位大汉，说：“抱歉各位，徐大人只见贵人一位。”
四位大汉再次发出不满的鼻音。
原本已经走到楼梯转角的贵人又折过来，用蒙语说了几句什么，表情看上去倒很是轻松。
四位大汉虽不情愿，却依然服从的走到楼梯一侧，盘腿在地板上坐下。
这下好了，他们四尊金刚似的坐在楼梯下，谁还敢上楼？
阿娜尔眼下也没时间顾他们，引着上楼的贵人到了先前准备好的房间，在门口恭恭敬敬地说：“抱歉了贵人，奴家要替你保管一会佩刀。”
蒙古男人侧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弯刀，笑了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要替你保管一会佩刀。”阿娜尔重复一遍。
他解下腰间佩刀交到她手里，刚刚还在笑着的脸忽然蒙上一层霜，明亮的眼睛发出冷冷的光。
“徐大人，贵人来了。”阿娜尔说着推开了房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