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絮在深夜睁眼,发觉自己哭湿了枕头。
夜深人静,一切感受像飞驰的列车朝她呼啸压来,钝痛比不安来的更猛烈,她忍不住蜷缩成团,把脆弱的自己用力抱紧。
记忆是座痛苦的迷宫,她跌跌撞撞寻找出路,清醒时狼狈不已。
她的父母是民间鸟类研究者,国宝白羽雕数量锐减那几年,跑遍整个仙泽王国演讲,终其一生都在呼吁大众保护环境。
那时候国家只有一位国王,老国王向全国承诺会禁止非法伐木办厂,严打偷猎行为,好好保护世代赖以生存的土地。
在孩子的角度,她并不懂大家得到国王承诺后,为何表情更加严峻,她只晓得缠着妈妈去买糖吃。
老国王很快被轰下了台,国土一分为二,从此仙泽人民怀揣着美丽的家乡,无异于小儿抱金砖。
三不管地带形成后,消失的鸟类不计其数,被送进动物园,送去资本家的后院,她父母仍选择顶风发声,抗议新合法捕猎条约,抵制动物租赁。
在长大后她的角度,依稀能窥见旧事轮廓,两位新国王谁都不肯好好管理边境,生怕对方趁机偷袭,边陲人民不得不割肉卖血,掏钱请来雇佣军震慑虎邻。
楚叔叔就是雇佣军的一员。
她想着想着,疲倦地睡去,始终舍不得触碰分离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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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很快过去一半,人们感叹光阴似箭同时,默契翻出藏在杂货间的户外帐篷,组织亲朋好友共赴六年一度的花海盛宴。
珍稀物种研究所也不例外,领导开口组织团建,大伙就采购事宜讨论得如火如荼,谁都心知肚明,这是年轻人大放光彩的交际会。不仅如此,皇室开启国际直播通道,派代表与民同乐,有幸能刷个脸都好呀。
青絮主动提出留守,理由是时间紧迫,她必须专心帮助希临调整状态。
饲养员们原先看她没有背景,谁都呼来喝去,见状纷纷放软态度,拜托青絮替自己顶班。
她爽快应承,迎来一片虚伪的赞美。
“嗤,鸟痴!”
小怡看不惯青絮当老好人,甩脸离开。
第二天清晨,青絮坐上保安室借来的代步车,七八个木桶垒得比人还高,她进入研究区畅通无阻,所有人都出门了,无所谓吃不吃亏,对她来说方便接触白羽雕就好。
大雕们的早餐,她天不亮亲自点货,包新鲜。
“青絮,你带来了吗带来了吗?”
一开始问她“谁赢了”的雕叫珍宝,它会缠青絮念家乡的新闻。
“我收藏了最新报道,一会念给你听。”平时她不能轻易接触其它白羽雕,饲养员之间是彼此防范的,属于竞争关系,她被分在小怡的阵营里。
迷你车车经过铁门,在溪里倾倒一桶桶鲜食,她调整好情绪,搬起最后一桶进入希临的地盘。
“希临——”
她们在彼此陪伴中变得熟悉,大鸟总会在她出现的第一时间飞来迎接。
青絮用指尖刮它头侧短毛,为它梳理,安抚一阵才把活鱼倒进溪流。
做完一切,她安然躺在草地,看希临快活玩耍,释放捕猎的天性。
“啾啾?”
头顶冒出大块阴影,围着她左瞄右看。
她抽回涣散的注意力,无奈道:“怎么啦,不吃了嘛。”
琥珀般澄清的圆瞳像颗坠落的星子,懵懂传递出它的关心,青絮一下子翻过身背对希临,她感到发自内心的难过。
它就要出国了,租期十年。
“咕咕——咚咚打次——打次打次打次......”
这家伙锲而不舍,圆滚滚大肚皮收放自如,模拟一连串鼓声,卖力逗青絮发笑。
“哈哈哈哈,你干嘛呀。”她起身佯装揍鸟,实际还没碰着希临就蹬腿飞远,在半空打着旋儿演奏,好一阵逗乐。
“打次打次打次——咚咚咚——”
等青絮捧腹笑累了,它悄悄落下,故意安排被她一把抓住,喉咙里叽里呱啦乱叫,屈服在女孩富有技巧的梳毛手法里。
“你真是太好了,可是,可是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对话呢?”
“没关系,我不会逼你的。你知道吗,自从我来到翼都常做连续的噩梦,梦见自己变成小孩子......”
她太需要倾诉了,梦境发生的走向让她焦虑失眠,精神变得脆弱,走路还差点翻进维修中的井口。
“我好怕。”
暖阳穿过指缝,汨汨流水那样真实,她有一刹误以为正处在某个溪谷,就像她的梦,她会在梦里迷失自我,忘记自己究竟是谁。
“啾啾。”
白羽雕回应她两声,展开支翼围着青絮踏小碎步,表现十分熟稔:“啾啾!啾啾!啾啾!”它一直叫。
神奇的是,它的喊声使沸腾的水逐渐平息,青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