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棵树在夜风中萧瑟,树影在月光的映照下爬上窗纸,那摇曳的影子时而张牙舞爪犹如魑魅,时而微微颤抖犹如鬼泣。
襄都皇宫一角,深夜的兰苑一如既往的萧索冷寂。
阴暗潮湿的狭窄屋子里,凌英姝挺直脊背坐在凳上,闭眼不知在思索什么。
她衣着和发髻甚为简单,面色有一种多时不见天日的苍白,眼角的细纹如同落光叶子的枝桠一般散开,只有眉宇之间仍能窥见她旧时风华。
一道人影缓缓走来,极高的身量将月光遮住,令狭窄逼仄的屋内更加漆黑无光。
凌英姝仍然闭着眼,声音稳健道:“陛下为何去而复返?”
“英姝有些累了,恕英姝不能与您行礼。”
她不称自己为臣妾,只道自己是英姝。
凌英姝未得到来人回应,只得睁开眼抬头看去,在黑暗的夜里,她的眸中隐约映入一张陌生的脸。
他面貌清冷,气势卓绝,不似皇宫中人。
那人目光清澈的看着她,山泉落竹般的声线让兰苑终年的孤寂里注入了一点冷淡墨彩。
“皇帝待你好吗?”
凌英姝感到惊讶,但并未作出太多声张。
她笑笑道:“好过。”
“但再好过,如今也不过是三两残羹冷炙,一间偏僻窄屋,一句好自为之。”
她曾经在赵明良面前陈尽琼铧罪状,被他一句大胆包天打进冷宫,从此连屋子都无法随意进出。
一开始确实是被巨大的落差搅的心神不宁,可时间长了,如今面对煎熬与欺凌,她也已经学会习惯和淡然处之。
那人轻轻颌首,转身在她边上坐下,凌英姝这才在游移的月光中看清,他原来已经生了白发。
“不知先生今夜来此,是有何意?”
那人用手指摩挲着布满划痕的桌面,双眸直直与她对视,“你即将离开兰苑。”
“是,从此能吃上一口热饭了,值得庆幸。”
他淡淡点头,“还有更值得庆幸的事。”
“哦?愿闻其详。”凌英姝看着他的眼眸,发现他有一种哪怕深更半夜突然出现,都让人想要与他平静对话的魔力。
“你将会替代赵明良成为新的九五至尊。”
“我和桓珏栩会来助你。”
“我们,只能成功,不可失败。”
凌英姝终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猛的站了起来。“你是谁?”
那人却只是弯了弯唇角,保持着坐姿,气定神闲抬头看她。
“大荒之隅,不周山上,你的故人。”
*
白清漪深深叹了口气,就在姜绾以为她已经离开她的神识时,她的声音再度响起:“玄凤思仍在觊觎七杀剑魂。”
“你不帮着玄凤思了?他对你可是世人皆知的情深似海,至死不渝。”
白清漪淡淡的笑了一下,那笑声中是几近唏嘘的自嘲,“曾经我也以为是。”
玄凤思看似有情,实则只为自己的野心,只是他惯会说罢了,闹的世人皆知,自然是他情深似海。
姜绾有些愕然,玄凤思对白清漪,并非她所看到的那样吗?
“原来,目之所见也可以是虚妄,本以为虚妄的,却可能是真的。”
“这世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是乱人心目……”
白清漪听到姜绾的感叹,淡声道:“不过是贪婪胜过了情谊罢了,有些人想要达到什么目的之时,真情假意总是都可以演出来。”
姜绾突然感觉自己膝盖莫名中了一枪,讷讷不敢说话。
毕竟她也不是没演过……
白清漪见她沉默,又继续重回了方才的话题,“至于你说的帮着玄凤思,其实没有什么帮与不帮,如今我只剩一缕魂魄,于所有人而言都已是过往。”
姜绾仍保持着抱膝坐姿,仿佛白清漪就坐在她对面与她对话一般,认真道:“无论玄凤思想要复活你究竟是什么目的,我都会去坤阴之地找到起死回生之法来救你。”
“白清漪,你知道吗,我不是那个害死你的姜绾。”
“我曾经想救活你,让玄凤思能长久的活着,然后你们好好在一起,我就能回到我来的那个世界了。”
“现在,我仍想这么做,我可以不回去,但和我一起来的朋友们需要回去。”
白清漪笑声浅淡柔和,令姜绾的神识如沐春风。
“我知道,我不但知道你不是过去那个姜绾,我还知道其实是玄凤思害死了我。”
当初玄凤思明明很清楚,姜绾身上有碎云盾,不是吗。
陆还凛过去总是将她抓回不周山,很难说不是因为他看到了什么天垂象,其实是想救她一命。
然而天命难违,即使他已经尽力,白清漪还是会死,正如他说过,这世间多的是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