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洛霖饶有兴致地问道。
凤归云正襟危坐,格外郑重地看着水神:“大抵是因为——做棋子的不如执棋的,执棋的不如观局的。”
她在脑海中迅速理清思绪,将个中缘由娓娓道来:“棋子乃身先士卒,危急时刻便是飞蛾扑火,自身难保;执棋者乃统领一方,权利虽大,却无奈深陷棋局。若遇险境,恐难以脱身。”
“所以,归云认为做一观局者最佳。既能守住自身性命,且又能纵览全局。要是有机会,能坐壁观虎斗。待时机合适,两败俱伤时,坐享渔翁之利,岂不美哉?”
“就如今日般,归云只肖向义兄稍稍授意,便让这局棋上的两方输赢各半。”
她说话时,没有一字一句是含糊不清的。反是,不急不缓,不轻不重,徐徐图之,层层递进。每一句都清楚地传到洛霖和彦佑的耳中。
洛霖听后不免内心又是一阵唏嘘。可心下思索片刻,便觉不对:“棋局倒是无谓,毕竟是输是赢,无谓争执。然,放在天下时局,就得另当别论。天下事,变化莫测。你又怎知自己不会入了局,成了他人的手中棋?”
洛霖淡泊名利,就连天下时局也甚少关注。诚然,凤归云谈论的是棋局之上的事情,他却依稀从中品出了别的意思。
凤归云斟酌一番道:“能不能独善其身,全凭本事。如果真有再也不能坐壁观虎斗的一天——”眼神一凛,没有半分犹豫,“那便入局。”
洛霖再次默不作声,就连一旁聒噪的彦佑也没有开口。
彼时,洛霖心中叹惋明珠蒙尘;彦佑愁眉不展,抱恨终天;而凤归云,正楞楞地盯着一处光秃秃的石板路,好似神游在外。围坐在棋盘的三人各自有着各自的心思。
好在水神府里的小仙侍领着一个仙娥从垂花门穿过,打破了三人的僵局。
洛霖府里的仙使,上到鹤发古稀,下到黄口总角。不管仙龄几何,放眼整个水神府清一色全是男子。而今看到一个小仙娥出现在水神府,犹如贫瘠之地上长出了一株花骨朵儿,可以算是洛霖府上百年难遇的奇景。
待小仙侍站定后,朝水神恭敬地弯腰作揖:“仙上,云梦泽派仙侍找少主回去。”他侧身让出自己位置给身后的仙娥。
那仙娥轻挪莲步,浅浅对水神福身。抬起头,一对杏眼扑闪扑闪,颇为灵动俏丽。
凤归云凝眸望去,这不是服侍自己的年糕吗?簌离身边多的是侍女,为何这次找来自己身侧的年糕传信?她心头一颤,难不成簌离那儿有什么重要的事?
“年糕?”彦佑也察觉异样。面上的轻浮之态淡了几分,反多了几分凝重,询问道,“今次怎得是你来传信?可是云梦泽那儿出了什么事?”
年糕面上仍旧是一派言笑晏晏:“少主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日主上身边的仙侍都被派去做其他活计了,无人可遣。这才使了小仙过来,请二位回去。”
看着年糕这番做派,凤归云如拨云见月,心下了然。年糕虽然是服侍自己的仙侍,却也是簌离一手栽培出来的,算是簌离的心腹之一。要是搁在平常,簌离有事儿找彦佑或是她,都是随便派遣身边的仙娥们来找。今天确实与以往大不相同,竟派年糕前来。
恐怕簌离那儿真的出了什么事。
年糕上前将放在牡蛎壳上的灵火珠小心捧于掌心,朝水神那儿微微伏身告罪:“今日打扰上神雅兴,还望上神勿怪。”
洛霖面无表情地摆了下手:“无妨,这局棋正好下完,也不算打扰。”
彦佑就没有年糕沉得住气,匆匆向洛霖作揖,便往府外奔去。
凤归云看着他慌忙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叹息。他还是和千年前一个模样。即使当初一夜之间,突然转了性子,但只要听到关于簌离的事,便会心急如焚,一夕之间打回原样。
这蛇精怕是没救了……
“年糕,我们走吧。”她轻唤了声,年糕从石桌上捧起灵火珠往云梦泽赶去。
云梦泽坐落在洞庭湖底,是簌离所居之处,其内里是天然的溶洞。洞内晦暗不明,隐约可见洞顶倒悬着石幔。幸而溶洞里只有一条蜿蜒小路可以走,以至于不会迷失方向。
年糕沿着那条路走向溶洞最深处。深处的溶洞一侧摆着两人高的大牡蛎,上头放着一颗半个牡蛎大小的硕大珍珠,珠身散发出月白色的光晕,将整个溶洞深处照得犹如白昼。往旁望去,便是簌离的洞室。水晶珠帘从洞顶垂下,内衬着层层叠叠的水色纱幔。洞内时不时吹过潮湿且稍带凉意的风。顷刻,纱幔微拂,珠帘轻轻荡起。相互碰撞间,叮咚作响,如鸣佩环。恍惚间,似置身于林中泉涧。
年糕撩开帘子走进去,一入眼,凤归云只道好一副‘母慈子孝’的温馨场面。而彦佑,早已立在一侧。
簌离拥着一个干瘦的小娃娃,手把手教他如何握笔。她频频低头看向小娃娃,时而对他展露一个慈爱的微笑,时而给予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每每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