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昭上前握住张芸萱的手,泪水溢满眼眶,良久,他松开手,又朝正屋摆的牌位深深一揖:“师父,学生不孝,现在才来看您。”
张芸萱见此行径,泪珠也扑簌簌的往下落。
岑玉棠忙上前安慰:“母亲,你久病未愈,不可过度伤心。”
林有昭抬身,顺着声音看向了岑玉棠,岑玉棠也在打量他,二人眼神对视,一人坦坦荡荡波澜不惊,一人面有愧色心虚胆怯。
张芸萱抹了眼泪后忙要招呼林有昭进屋,林有昭却是又作了一揖道:“师父师娘待晚辈情同父母,义重恩深,晚辈如今金榜题名,特来奉还昔日之恩,”他话锋一转:“只是当年师父在世,曾与我口头许下与令爱的亲事,俗话说的好,儿女亲事,必待父母之命,那年晚辈年纪尚轻,又负笈游学,性子迟钝,未及时写信告知父母,哪知父母早已另为晚辈择好亲事……”
张芸萱的脸色几乎是顷刻之间改变:“你想悔婚?”
“实在是迫不得已,”林有昭两只手交叠:“这事家母一直未曾告知,直到近来才将婚契拿出,晚生想着,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之理,这结婚,同样也是……”
然而话未说完,一盆水从他头上浇下,岑巩义拿着木盆冲了出来,末了又给了他一脚。
“你……”林有昭摔到泥水里。
“我什么我,快点滚。”岑巩义横到了姐姐和母亲的前面。
林有昭缓缓叹了口气起身,明明受了大辱却还是和颜悦色,转而面向岑玉棠:“岑姑娘,你我有缘无份,真是对不住了。”
旁边的丫鬟赶紧上前给林有昭擦去了脸上的水,林有昭一拱手:“祝姑娘早日找到良配,在下告辞了。”
“等会。”岑玉棠道。
林有昭还未回头,丫鬟先回头,狠狠瞪了岑玉棠一眼。
岑玉棠道:“我听说你高中探花,不日又将担任礼部侍郎,当是十分有钱才对,你闹了这么大阵仗来退婚,今日之后,我便会沦为这京都的笑柄,你就带了这么些东西,未免过于小气了些吧。”
众人听了此话把目光移向了满院的红箱子,除却绫罗绸缎,还有各种金银珠宝,甚至有的箱子里直接堆满了金条。
这便是大户人家娶妻,聘礼也不过如此。
那丫鬟马上便道:“你别欺人太甚。”
林有昭马上制止了她,徐徐道:“岑姑娘说的是,我晚些时候再派人抬些房产地契,也方便岑姑娘以后安身立命。”
岑玉棠颌首“好,你们可以滚了。”
一边看热闹的刘大妈听了,急忙寻找钱大妈想要发表看法,奈何钱大妈不在身侧,于是余光瞥见了旁边的萧南成,她用手挡住嘴对萧南成窃窃私语:“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应。”
萧南成心情愉快:“我觉得,还要少了。”
刘大妈对萧南成竖起一个大拇指,又见林有昭离去,岑玉棠关门,人迹渐散,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饭。
“小萧,吃完饭了没,要不要来我家吃饭。”刘大妈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哎呦,这人的算盘都打我脸上了,”钱大妈不知从哪冒出:“前几天才叫陈司匠吃过饭,今天还要叫小萧,你就这么急着把自己的女儿嫁出去吗?”
“你……”
二人争执在一起,萧南成默默的躲开,一瘸一拐的回了家。
*
林有昭的轿子徐徐出了洒金街。
丫鬟无恙抱怨道:“公子,你为何不与那岑玉棠说实话,明明是救她,我们反而还要被讹一笔。”
林有昭淡淡道:“这样才好,事情闹得越难看,赵铃才越有可能放过她。”
“公子,你……”无恙叹了口气。
抬轿的轿夫突然探了个头进来:“大人,去哪儿?”
“还能去哪?”无恙白了轿夫一眼:“你是哪的人,我们便去哪。”
轿夫讪讪放开帘子,嘀咕道:“神气什么,不就是个巴结上赵大小姐的小白脸吗?”
无恙听见,更加生气:“这群赵府的狗。”
林有昭朝她摇摇头。
无恙只好憋气沉默了。
赵府,赵铃正用过晚膳在院子里散步,月色漾开清河,美人头戴金步摇,身着牡丹琵琶袖襦裙,一双上挑的狐狸眼在巴掌大的脸上媚意横生。
“有昭怎么还未回来?”她问身边的婢女梦槐。
梦槐低头,不敢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