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并不是乌黑的一团，乔琅抬眼看着，这反倒像是一个下午。
她正站在一座桥上，身旁像是上海远郊处的那一片荒林，眼前横着一条长道，她顺着道路的方向往左侧望，穿过一片低矮的平房，远处是氤氲在雾气中的楼台。而另一边是树林，绿意连天，唯有桥畔生着一片光秃的枝干，不知是怎样的叶，也不知会开出什么样的花。
周身都是死气。
乔琅从桥上往树林里走去，愈走愈凉，那股寒气好似一柄利刃，尖着脑袋要往人骨头缝里钻。沿着林中踏出的小道往里走去，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了一片碧色的旷场，旷场中央生着一点什么，她看不太清楚。
“阿琅。”
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
乔琅抬着脑袋往四周望，绿树遮住了惨白的天空，而这声音自四周密无间隙地传来，疯狂地涌入她的耳膜，枪声，脚步声，皮鞭的声音，还混杂着女人的惨叫。乔琅茫然地看着，她的嘴唇嗡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再往前面走去，路愈深了，愈近了旷场的中心，乔琅慢慢地靠近，双脚在草地上踏出一条长而窄的小路，眼前的绿色实在太过浓郁，她伸出手，那一点鲜红突兀得很不真实，它正用力地生长着，沸腾着，在她探来的那一刻奋力涌起，刺痛了她的指尖。
“妈！”
乔琅惊醒。
屋外天朗气清，今儿倒是天气敞亮。
楼下已经传来嘻嘻哈哈的说话声，还有厨房油气迸溅的声音，乔琅坐起身，疲惫地抹了抹脸，想也不用想，镜子里的自己一定顶了一双乌黑的眼圈。
楼下众人皆已经起了，杨宸躺在书架顶上发呆，一条小腿挂在边沿处晃了又晃，茜红正坐在画架前，对着一幅新鲜出炉的油画涂涂改改，周麒潼在她的旁边，憋着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茜红，这两个是谁啊。”
“薛何宁闻星。”
“那，那这个旁边的，白衣裳长头发的就是你，啊…绿衣服的是我啊。”
“茜红，我不爱穿绿衣服。”
“那你别穿。”
听见身后有动静，茜红转过头去，见是乔琅，她愣了愣，轻轻抿了抿嘴，“早上好，姐姐。”她冲着乔琅笑。
“姐，你咋啦。”薛何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奇怪地看了乔琅一眼，然后晃醒了一旁正趴在桌上的李婉琰，“快，吃点饭。”他把手上的粥放在李婉琰面前。
李婉琰从手臂间抬起头，皱着眉看了看粥，又看了看薛何担忧的脸色，慢慢摇了摇头，“不想吃。”她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应着。
“不吃怎么行。”薛何拽着她的手腕强行把她拉起来，另一只手覆上她的额头，“怎么还这么烫…”他顿了顿，放软了语气，“吃点，宁闻星已经出去买药了，等他回来咱们就吃药。”
乔琅皱了皱眉，扯了椅子坐在李婉琰对面，“怎么烧成这样。”她望着李婉琰烧得格外红润的脸颊，端起了眼前浓稠的米粥，“吃点。”乔琅舀了满满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来，啊——”
“噢。”李婉琰嘟囔一声，趴在桌子上像一个小孩子一般张开了嘴巴。薛何坐在一旁，笑意中夹杂着一丝无奈，“还是姐说话管用。”他讲，“茜红劝了一早上，愣是一口饭也不吃，这都热了第三遍了。”
“哎哟，我不想吃嘛……”
“那姐姐来了你怎么想吃了。”薛何横了她一眼，“你不过就是看人家茜红是妹妹。”
“我没有……”李婉琰嗫喏着，“我刚刚是真的不想吃…”说着，她伸出手来探了探额头，又把脸埋进了胳膊里，“疼死我算了…”李婉琰蜷在椅子上，像一只疲倦的猫。
乔琅的手停在了半空，她有些手足无措，李婉琰从未有过今天这副模样，她一向都是很皮实的，爱笑爱闹，好似一轮清朗灿烂的太阳，随时随地照亮一切阴郁，她在她的记忆中一直是一身红色衣裙，那样的灿烂明亮。
她忽而觉得，李婉琰好像一只瓷娃娃，静静端坐在那里，随时都会碎掉。
“乔琅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茜红从画架跟前过来了，她轻轻接过了乔琅手上的饭碗，然后冲着她眨了眨眼睛，”我来。”
“你…你…”乔琅有些犹豫，茜红却神神秘秘地冲她努了努嘴，“杨宸找你。”她说
乔琅皱紧了眉头，她转过头去，杨宸正藏在书架后面冲她招手，那意思好像是，“姐！过来呀！”
……
“你为什么搞得好像我们在做坏事一样。”
“哎哟，江老师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杨宸打了个哈哈，转而问道，“姐，拿到了吗，有东西没。”
“噢，对，吃个早饭咱们先回厂里一趟，查住址。”
言简意赅。
“好嘞！”杨宸高兴地跳了起来，“那我去准备准备。”说着，他爬上了书柜，然后站在书柜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