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小的人儿板起脸来训斥那些家生子的模样,事过多年依旧印刻在他的心底。
一同印刻在他心底不曾磨灭的还有她仰起头奶呼呼地对他说的话。
她说:“齐年哥哥,你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我听哥哥说,你的爹爹是去从军了,他是个大英雄,他会回来找你的!”
他那时读过很多书,听过很多华丽的辞藻,却都没有这一句直白而稚嫩的话触动他的心。
那年,他十二岁,有一抹春色闯进了他的世界。
那时,那抹春色,无关风月。
待到关乎风月时,她豆蔻年华,与人定了亲,而他,在梦里都不敢肖想那抹春色。
事过十年,她也没忘那年料峭的春,她笑着对他说:恭喜你,你的爹爹回来找你了!
姜祈年攥紧拳头克制地朝着那抹春色绽放阳光,随即收回。他温声地回道,“过些日子得空了,我再登门拜访,释清因果,隐瞒之处还望夫人见谅。”
“无碍。”长孙夫人很是理解。
吏部尚书府有一大片湖,种满了荷花。湖心有一方主亭,连接四方次亭,四方次亭再各连接四方次亭,四通八达,星罗棋布,乃观荷的最佳选址。
小的时候,湖心亭是姜祈安很爱的去处,他总爱在这通达的湖心亭乱窜,折荷花采莲藕,却不知这方亭是他的父亲昔日定亲的寄托。
姜夫人的荷花宴便设在湖心亭。
长孙星宁绕过假山,远远地看着这星罗棋布的湖心亭,忍不住惊叹,“这是何人设计的?竟有如何奇思妙想!”
“设计者正是姜大人!”河堤上走过来一群贵妇人,其中就有廖氏,方才出言告知的也是廖氏。
那日归家后,廖氏才知道自家也收到了这位从不露面的姜夫人的邀请。
“廖姐姐。”
“廖姨母。”
廖氏朝她们母女点头致笑,转又一一介绍身旁的几位夫人、小姐给她们认识,“云提,这位是昌陵候夫人。”
长孙夫人领着长孙星宁欲上前行礼,却被昌陵候夫人一把拦下,“你是玉芙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自家姐妹见面,何须行礼。”玉芙是廖氏的闺名。
长孙夫人笑着应了下来,与昌陵候夫人持手相看。
长孙星宁不免惊叹。她以为京中勋贵大多趾高气昂,譬如从未谋面的乐平公主、譬如京外驿站初见的姜祈安。不料这位侯夫人却是个顶顶平易近人的。
廖氏乐于见长孙夫人和昌陵候夫人交好,笑吟吟地拉过长孙星宁,“星宁,这是昌陵候府的三小姐原音,今年春日里办了及笄礼,有十五了,比你小了一岁,你可唤声阿音妹妹。”
“星宁姐姐。”
“阿音妹妹。”
长孙星宁和原音相互扶臂行了个平辈礼。
待引荐余下几位夫人小姐后,廖氏咧着嘴拉过她身后一直跟随的两位二十左右盘着发髻的年轻夫人,“这两位就是我的儿媳妇了。来,老大家的、老二家的,见过你们张姨母和星宁妹妹。”
待两相见完礼后,廖氏止不住高兴,“云提,我这两个儿媳妇如何?可有羡慕?”说完,各位夫人皆笑言其狭促。
几位夫人小姐早在河堤游玩时就听廖氏说起过她们母女,现下郑重其事地介绍,“这位是右佥都御史长孙大人的夫人,其家父乃是南京崇正书院院长,闺名云提。这俏生生立在这的便是她的女儿星宁。”
昌陵候夫人牵着长孙星宁的手,啧啧称奇,“这丫头的相貌往上数两百年怕是也无人能及呀!”
原音的眼睛自见她就没转过,“我见着星宁姐姐,才明白仙子长何模样。”
长孙星宁垂首含羞,纤细的颈脖更似湖中随风弯曲的荷茎,端雅明净。
昌陵候夫人见了心中更为欢喜。她家中长子自幼爱舞枪弄棒,不通人事,二十好几了,不肯说亲,房里伺候的丫鬟更是没动用过。她为这不开窍的长子操碎了心,这一回儿,她就不信了,这般天上有地上无的俏生生的小姐,他还看不上!
下定了决心,昌陵候夫人待长孙星宁那叫一个亲切倍至!
长孙星宁只以为此次会宴极为顺利,不成想还有这么个顶好的亲事将落在了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