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娑婆是个好学生,不染尘寰喜欢聪明的人,教起来不费力,很省心。
若说有什么不满意,大约便是太好学了。
不染尘寰教学多少是有些简单粗暴的,教武学还好,他有这份耐心,但是若论讲治世之道,为人之道,他便不耐烦了。
人之一世哪里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讲,不外乎就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治世之道,赏罚分明,便可维护天道公平。
这亦是他的信条,与天界众神格格不入的信条。
众神讲究的是与人为善,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而不染尘寰则认为一切罪恶,皆是众人无形当中为罪恶孳生留下了余地,故而导致三界污秽。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亦不愿多费唇舌。
曼娑婆觉得他治世之道过于刚硬,虽能起到震慑作用,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本性问题,于是便时常前往无解天同天之主探讨。
往来次数多了,不染尘寰颇有微词。
哼,自己的徒弟,每天巴巴往外跑,让师父独守空巢,这叫什么尊师重道。
更深层次的,是一种被背叛的,失控的微妙感觉,仿佛这个徒弟再不属于他,她不再全然认同他的想法,也不再每天围着他转,她或许终究有一天会离他远去,甚至站在他的对立面。
宫灯亮起的时候,不染尘寰负手而立,远远望向原处的无解天。
她还没有回来。
这令他心中几多烦躁,她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能乖乖待在虚无之境,而偏要到处跑呢?
她不知道他最厌恶等待么?
舒容看着主君一动不动望着云海,便出声提醒道:“主君,天色不早,可准备用餐了?”
不染尘寰道:“不急。”
舒容便默默立于一旁,不再出声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舒容远远望见云海翻涌之处,一妙龄少女急急御风而来,正是储君。
她听得主君一声冷哼:“摆宴,吾要用餐了。”
又特意叮嘱:“只拿一副碗筷。”
舒容不解:“莫非储君已用过餐了?”
却听他冷冷道:“让她饿着。”
多少年没听到过的话,熟悉得令舒容热泪盈眶:主君啊,您敢吾不敢啊。
舒容有些忧愁地望向云海上的人影,寄希望于储君能快快哄好他,以免她左右为难。
但还是一步三回头,下去吩咐其他女侍准备摆宴。
曼娑婆甫一落地,便听得那人一声冷哼:“还知道回来?”
曼娑婆歉意道:“今日回来晚了,师父久等,十分抱歉。”
不染尘寰面无表情:“可用过餐了?”
曼娑婆笑:“并无,想着回来陪师父一起。”
不染尘寰缓缓一笑,甚是满意:“甚好。”
曼娑婆一口气尚未松完,便听他道:“今日罚你不许用餐,以示警醒。”
曼娑婆愣了一下,见他面上一片寒霜,心知大约无甚商量余地,便恭敬一礼道:“徒儿认罚。”
不染尘寰看她一眼,最终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舒容见只有主君一人冷着脸进来,心知不妙,赶紧命人将另一副碗筷收起来。
不染尘寰只当没看到,用过晚餐,沐浴之后便睡了。
却不知为何半夜醒来,心中萦绕着一个念头:“她会不会去寻些吃的?”
究竟是担心她半夜偷吃忤逆师命,还是担心她老实受罚忍饥挨饿,他亦分不清。
最终,他用神识唤醒了舒容,问道:“储君可曾用餐?”
舒容有些犯迷糊:“回主君,并无。”
他冷哼一声,不再说话,撤了神识。
最终也没有想明白他唤醒舒容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二天醒来,便吩咐舒容备了早餐送到曼娑婆房间。
曼娑婆已经醒来,正在女侍的服侍下洗漱穿衣,晨光熹微,少女的身形纤细高挑,她已有了起伏玲珑的曲线,亦早早来潮。
这一切都预示着,她已长大。
这十数年来,她已脱去了女孩儿的天真稚嫩,眉目清冷,眼神坚定,自有一股杀伐决断之气。
她不再是主君的徒儿,而是未来的天之主。
见到舒容,她淡淡一笑:“舒容今日怎来得如此早?”
舒容道:“主君吩咐,昨日储君未曾用餐,今日早点送早餐过来。”
曼娑婆颔首:“放下吧,吾一会儿再用。”
舒容恭敬一礼:“舒容告退。”
曼娑婆看着早餐,淡淡一笑,不置一词。
用过早餐,便是早课。
曼娑婆直觉不染尘寰情绪并未好转,便道:“师父用过早餐了么?”
不染尘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