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已被斩断,现在只有空荡荡的袖子,琼婳抓住的正是那截衣袖。
琼婳张了张嘴,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你会回来的对不对?”
几近恳求的语气。
“对不对?”
一滴晶莹的泪珠滑下。
司阴望着她,半会,才露出一个笑容:“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琼婳,我去去就回。”
司阴走了,背影甚是决绝。
在很久以前,他曾见过许多被妖所迷惑的凡人,其中还有极少数的人明知是骗局,却甘愿沉沦。
那时候他觉得那些人真蠢。
虚虚假假,一个假象,一句谎言。
但现在他有些理解了。
在穷途末路日薄西山的时候,不管是人是妖,都会轻易沦陷在迷雾中,哪怕知道是假的。
去去就回?
此番一去,赴死绝路,如何能归?
幽冷的月光穿透云层,落在他的脸上,他望向他那只躺在不远处的手臂,手腕上还有一圈细细的红痕。
鲜艳似血。
深眸里的光逐渐暗淡,司阴模糊想起,他似乎没有告诉琼婳,断思草的另一特性。
断思草,断思草,在于思,不在断。
人之动情所思,是会转移的,断丝草的毒,亦是如此。
只是时移事易,谁又能分得清,断思草带来的痛楚,是因为思念了哪一个人?
“啪!”
如同琉璃破碎。
琼婳愣愣地望着黑色半鳞上的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然后不堪重负地碎裂。
逆鳞化作碎末,随风化去。
——“逆鳞有温度,你握着它,不冷。”
——“逆鳞在,我就在。”
——“琼婳,我去去就回。”
温热的液体夺眶而出,琼婳双眼通红,一时之间竟也分不清究竟是腹部的疼痛多些,还是心口的的疼痛多些。
她仰天大喊,脖颈露出青筋,用尽了力气。
下唇已经被她咬得一塌糊涂,两腿间鲜血不断涌出,往事如过眼烟云,记忆忽然停在凡尘的那个夜晚。
古城,鲜花,岸边,花灯,夜空,烟花,酒馆,迷人醉。
——“方才你为何不否认?”
——“为何要否认?”
——“我们不是夫妻。”
——“我们不是吗?”
苦涩低哑的笑声混合着血味自喉间而出,伴随着远处乌鸟飞离枝头的声音,一枚黑色的鳞蛋在血泊中滚落出来。
月光洒在黑蛋上,琼婳挣扎着爬过去,却在即将触及时望见前方出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手中的剑在月色的衬托下极具寒气。
“师妹。”凌凡在她面前站定,目光却落在那枚黑蛋上。
琼婳仰头望着他,脸色一点一点地变得惨白,她艰难地爬过去,狼狈地抓住他的衣袖,哀求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乏力:“师兄,我求求你,你放过他吧。”
一双美眸蓄满泪水:“我从未求过师兄,只这一次,师兄,你就放过他吧,那是我的孩子,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绊,师兄我求求你了……”
“我愿以命抵命,师兄我求求你了,放过他吧……”
她苦苦哀求着,可这人就是冷漠冰寒至此,未曾动容过一分一毫。
“求求你……”
琼婳的声音越来越低,逐渐听不见了。
她在自己的哀求声中合上了双眼。
凌凡的目光这才挪向琼婳。
琼婳的师尊,身修无情道,无欲无求活了一辈子,却说只在最后的时光鲜活的活上一回。琼婳说她不想像她师尊一样,可却终成她师尊的模样。
凌凡记得,琼婳这个师妹,是他所有师弟妹中最出色的一个,常年独自住在雪山,偶尔会去藏书阁翻书,偶尔会去拜祭她师尊,偶尔还会独自站在雪中发呆。她像极了她师尊,无欲无求,也没有什么脾气,对凌沛的多次打扰也只是一笑而过,甚至会贴心地为他煮酒。
凌凡想过,其实她这样的道侣,也不错。
只是在她不告而别之前,他从未想过一向乖顺的她,也会如此叛逆、糊涂、狼狈。
一叶障目,执念过深,也未曾得偿所愿过。
但这些都不是理由。
修仙,却与妖为伍,甚至产生后代,这都是不被允许的。
凌凡眯起浅色的眼眸,拿着剑一步一步走近那枚脆弱的鳞蛋。
他不会让琼婳亲眼看着,但他也不会让这个半妖降生。
凌凡缓缓举起手中的剑,寒气将周围的空气凝成冰霜。
他死死地盯着那枚鳞蛋,脑海里忽然跳出他再次寻三生石的记忆,他把手放到三生石上,前一回,三生石上浮现了琼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