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发脾气的时候将身边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距离上一次这么发脾气,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上一次是因为离家的事情而砸的,这一次是因为夏灵的事情。
当他知道父亲派来的人却顶着自己的名头做了那些事的时候,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
哪怕到了现在,他都不能摆脱父亲的控制。
“你这是什么态度!不过就是一个女人,给她把弟弟的医药费结清了已经是仁至义尽!”
精于打算的奸商永远把人的感情排在最后一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伤不在自己身上,就永远不会痛。
酒精能很好地麻醉身体,宋寒醉醺醺地回到公寓,一开门,夏灵被吓了一跳,偷偷拿来看的画册从手里掉在地上,打开的那一页画的正是宋寒喝醉时的模样。
夏灵吓坏了,惊慌失措地捡起画册,视线里突然多出一双崭新皮鞋,吓得她连连后退。
可是皮鞋的主人并未继续靠近。
浑身酒气的宋寒垂下眼眸,看着地上的画册好一会,才辨认出上面画的是他自己。
他蹲下来。
白净的手拾起画册,小心翼翼地将褶皱抚平,合上,然后双眼迷离地将画册递给面前不敢动弹的夏灵,“给你。”
夏灵看了看画册,没接。
被拒绝的宋寒在酒精的作用下突然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拿着98分试卷回家站着被父母训斥的时候,一贯冷淡的脸上浮现出几分不知所措,他的视线无措地挪走,过了一会,他才以为夏灵是嫌弃画册脏了,他连忙拿袖子擦了擦,擦着擦着,他又突然垂下手,声音嘶哑:“你不要躲我。”
他垂头将画册上不存在的褶皱又抚了一遍,喃喃道:“明明以前,你都不会躲我的……”
是的,以前,很久以前。
宋寒从小冷淡,无谓的事情基本不会去做,但偶尔也会因为压力过大而放纵一回,十六岁那年放纵了一回,学会了抽烟打架,三十岁那年放纵了一回,被损友灌得糊里糊涂,跌跌撞撞地回到家。
一开门,就迎来夏灵惊讶的目光。
估计在小鸟的眼里,宋寒喝醉是一件罕见到奇葩的事情。
他知道,夏灵不喜欢酒味,因为酒是导致那场车祸的根源,所以他一进门就下意识避开她伸过来的手,他以为夏灵在闻到酒味之后也会皱眉躲开,但她没有。
她上前捧住他的脸,问:“怎么喝酒了?”
许是酒精作祟,宋寒一直以来孤身一人的情感似乎因为面前的人有了载体,他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整个人像个撒娇的大狗靠过去,而夏灵也没有抗拒地抱住他。
他伸手将人环抱,头无意识地蹭着她,嘴里说着听不清的话:“……小鸟”
“我的……”
——我的小鸟。
被他圈养、就算把笼子打开也不会逃走的金丝雀啊,是他独一无二的小鸟。
哪怕到后来他们因为一个他并不在意的亲吻而闹僵了,夏灵也从未试想过离开他,也没有躲他,她只是变得小心翼翼,小心翼翼,生怕被饲主抛弃。
就像他接到令人不太愉快的电话后起身离开时被她拽住衣袖。
宋寒看过去,夏灵什么都没说,他这才意识到今天是夏灵的生日,他答应会陪她的。在缺乏安全感的敏感时期一句话不说就抛下她,这无疑在加剧她的安全感流失。
“你……要走吗?”
幽暗的灯光中,夏灵的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一时间竟让宋寒放下了手机,桌上陶瓷做的餐具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灯光将两人重叠的影子拉得老长,墙上时钟的分钟刚转动,电话又震动起来,宋寒想去接,伸出的手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夏灵的背上。
片刻后,宋寒拿起手机回了对方消息,他低头,夏灵正依偎着他。
是啊,这才是他的小鸟,如此依赖、渴求他的小鸟,怎么会躲他呢?
虽然最后他还是抛下夏灵出门了。
而如今,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时间,夏灵不再是那个依赖他、信任他的夏灵,而宋寒也不再是她当年心中可以无条件信任的宋寒了。
宽阔空荡的客厅因为宋寒的靠近而变得狭小拥挤,连空气都被紧紧压缩在一块,无法呼吸。沉默许久,宋寒慢慢放下画册,他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夏灵,然后慢慢地,以极为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靠过去,而夏灵的肌肉也随之一点一点绷紧。
就像逐渐拉满的弓,在宋寒碎发碰到肩膀时,夏灵的身体也紧绷到了极致,她的呼吸很轻,但是非常急促,再靠近一点就到了极限,宋寒却不再靠近,他从夏灵的肩膀抬眸,窗户倒映着他们两个依偎一起的身影,就像以前一样亲密无间,但其实宋寒没有碰到夏灵。
他碰不了。
在他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后,他已经失去了触碰夏灵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