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蔓吓得脸都白了,僵在原地不敢动,为了保护她,裴子生硬抗了几下,被划伤了肩膀。
这时候邓承武才慢悠悠地派人过来抓住歹人:“哟,裴少帅辛苦啊?”
裴子生无暇跟他争辩、追究责任,鲜血哗哗地流,都把宋一蔓的袖子染红了,他拉起宋一蔓就要走,可宋一蔓却慌张地说:“秋水!秋水!”
裴子生转头看一眼跟上来的秋水,说:“怎么了?”
宋一蔓急了:“她在看着啊!!”
裴子生不解:“她看着怎么了?”
宋一蔓:“你不怕她会误会吗?快松手!”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裴子生停了下来,听话地松了手,秋水追上来捂住他肩上的伤,着急道:“子生!怎么样?”
其实也不算疼,大不了这几天拿不了笔处理公务而已,裴子生任秋水紧急处理伤口,心里好像有什么堵住了,他又不经意抬头,却见宋一蔓像是心情挺好的样子,特别是在看他和秋水的时候。
裴子生仔细想了想,好像明白心口为什么被堵住了。
伤口不深,但要静养,裴子生决定回宅子养伤,可前脚刚踏进院子,秋水后脚就到了,裴子生一脸疑惑,秋水也一脸迷茫。
秋水说是宋一蔓让她来的,可裴子生分明记得宋一蔓的性子就像猫,有点领地意识但不多,可虽不多,但也不太喜欢别人踏足自己的领地,想当初秋水在宅子里养伤的时候,宋一蔓一步都没踏出过院子,见到裴子生也不打招呼了,像是生闷气一样。可这回却是高高兴兴地将秋水请过来照顾裴子生,反常得不得不让人去想深层次的原因。
裴子生养伤的时候想了很多,就连宋一蔓移情别恋这种离谱的可能性都想穿了,也依旧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可偏偏她就这么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极速变化着,不知缘由,不懂因果。
伤好之后,偶然间他路过宋一蔓的院子,发现院子有工人准备动工,说是宋一蔓想架个秋千,花坛挡住了地方,想拆了,藤椅也被搬去了角落,孤零零的,只有又长胖的小猫躺在上面伸懒腰。
裴子生有些怅然,鬼使神差的,他让下人们都出去,而自己则是慢慢走向院子里的小阁楼。
或许在宋一蔓以前的记忆里,这是裴子生第一次踏进独属于她的阁楼,但其实并不是第一次,不过宋一蔓不记得了,就像她不记得某个深夜独自出来散步时不知从哪误喝了酒,迷迷糊糊地瞎逛时碰见了裴子生一样,不记得最后她是被裴子生亲自抱回屋里的,自然也忘了裴子生曾在意乱情迷时低声呼喊她的名字。
这是裴子生的秘密。
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份沉甸甸的秘密被裴子生揣着踏进屋里,宋一蔓没有在看书,她在整理饰品,多年后,裴子生终于看到了当年自己送给宋一蔓的胸针,它被完好地放在礼盒里,就连礼盒上的蝴蝶结也和记忆中的无甚差别,而现在,即将和这枚胸针一起放入箱底的,是那支缀着三颗红玛瑙的发钗。
宋一蔓的背影看起来还是那样熟悉,但裴子生却觉得有些陌生。
是的,裴子生想了很久,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人分享这份过分沉重、几近窒息的秘密。
过去,裴子生曾幻想过如果时间回溯,他要怎么做,要怎么去守护那个脆弱的人,要怎么做才能达到两全其美的结局。然后当奇迹真的发生在他的身上时,他未曾想过老天爷会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是宋一蔓,却不是他的宋一蔓。
裴子生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宋一蔓,她死在了自己的小阁楼里,穿着被她缝补好的洋纱旗袍,戴着那支红玛瑙发钗。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他赶回来时的马蹄声。
而宋一蔓抱着小猫两眼通红的模样,竟然是她留给裴子生最后的模样。那只小猫被子弹穿透了脑袋,不曾想,她也是这样走的。
——“把胸针和发钗还给我吧。”
把她还给我。
——“院子不要动了,我给你修新的院子。”
不要拆掉她留下的东西。
——“可不可以把猫也给我?”
让我弥补遗憾。
“宋一蔓也有点奇怪。”
“我知道。”裴子生站起来,任雪花落在他的脸上。
他低低地重复:“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