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努力,倒是安常在格外让她意外。
她本以为安常在出自小门小户,莫说是宫廷礼仪,便是待人接物也得从头教起,不过……事实恰好相反,她只消教了一次,那安常在便能完美地重复,甚至更加得体优雅,这倒是格外让芳若吃惊。而言谈举止处,更不知为何竟有一份天生的上位者的气场,尽管这位小主从来都是浅浅微笑,却总能在潜移默化里教人听话,很有些宫里多年的高位妃嫔的样子。
芳若自忖自己虽说只是个教习姑姑,但是也有为人师者的情怀,这般良才,少不得见猎心喜,可又确实不知从何处教授,一时间也多少有些为难。好在陵容看出来了芳若的心思,于是便自觉卖一些破绽叫芳若有的放矢。
这一个教的开心,一个演得顺利,倒也算情孚意合。
天色昏暗,窗外秋风渐起。
陵容本准备再练上一会儿女工便歇息,已是褪下了外面的大衣服,坐在暖阁的暖炕上,室内只有她与漪兰二人,漱玉被她送去给芳若调教,免得她入宫失了分寸,而漪兰素来安静,不大爱说话,坐在烛光下的杌子上正默默理着丝线,因着她惦着要送些东西给主人家以示客人礼节,思来想去也只有亲自绣一幅绣屏才好,漪兰心细,替她分着要用的彩线。
正思量绣些什么时,突然——漪兰忽地跪下。
“漪兰?你这是做什么?!”陵容吓了一跳,立时要下来扶她,又诧异地问道。
“小主。”漪兰抬脸看陵容,烛光下柔和的脸庞在愈发朦胧,模糊了轮廓,依稀间让人摸不清虚实,她说,“小主是要带着漱玉进宫吗?”
“是。”陵容看着她回答道,却在暗自奇怪,这是哪一出,然而下一句话就惊得她针都戳歪了。
“……小主能否带我进宫?”漪兰一开口便让陵容惊住了。
“这……你应该是甄家的家生子吧?”放下了绣绷子,陵容虽面上犹疑,心中实际上却是十分冷凝,她本就是多心的个性,眼瞧着这一幕,只第一个想法便是——这漪兰莫不是受了甄嬛或其母的要求要在她身边做个探子吧?
不……应该不会,如今还没有理由……
甄嬛还不是日后的甄嬛,如今的她有心与自己交好,自然不会做出这等贸然举动。
“小主,此事关系到许多,如今漪兰尚不能说。”漪兰抬起脸冷静地看着陵容,只是她的眼眸中却是泪水盈盈,眼泪如珍珠断了线,从脸庞簌簌落下,打湿了衣襟,“小主也莫要担心漪兰的忠诚,别的漪兰不敢说,漪兰愿为小主肝脑涂地。”
“……”陵容沉默地看着她。
她乍见这般作态,心头并不心软,相反她确实疑心更重了……但是……
漪兰坚定的神色在烛光清冷,她沉默了许久,最后淡淡地平静道,“你若只是想入宫,大可以求甄姐姐才是。”
“小主何必试探我?”漪兰擦了擦眼泪,随即苦笑道,“小主心知肚明,莞贵人此番入宫必定会带着贴身的流朱浣碧二人,我虽是甄家的奴婢,却也断然不如这二人与莞贵人亲近,她又怎么会让我入宫?”
“小主不必担忧,若小主忧心奴婢入宫是为了邀宠,奴婢可以立刻毁去容貌。”说着,漪兰便要从一旁的绣筐里拿出剪刀。
陵容怎么可能眼瞧着这样的无稽之事发生,她拉住漪兰的手腕,用极冷酷的语气冷斥道,“做什么?莫说你毁容之后我该如何和甄家解释,便是你真的要入宫,难道你不知即便是宫女,宫中要求也极为严苛,毁容之后你又如何入宫。”
自然,陵容和漪兰彼此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激将之法。
事实上,陵容也因此,心头更加不快,可求到眼下,她也真的深信,虽说是激将法,若自己当真不同意,只怕眼前这个名唤漪兰的女子绝对会对自己下更重的手。
实非善茬啊……
“也罢,我可以同意,也可以不问缘由,只要你安静乖顺地继续做你的丫鬟。”陵容叹了口气,拿起来绣绷子,平静地说道,“我不喜欢无中生有的麻烦,你要做什么,我不想知道,只是不要牵扯到我。”
“是!”听得这话,原本还凉心的漪兰顿时笑开了,重重叩首感激道,“奴婢发誓,绝不会牵扯到您,奴婢会为您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这些没用的话就别说了。”
陵容想了想,随即说道,“还有一点,你的事不会是诛九族的事,我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烛光下,漪兰露出了微笑,淡淡道,“小主多虑了,奴婢只是为了查一些事,又怎么会到这种地步……”
陵容侧目看她,却不知为何,她只觉得那烛光摇曳,映得漪兰神色凄冷,可她心头更添疑惑。
——漪兰……究竟是什么人?
——也许,只能日久见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