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无意装模作样,不过看着眼前的安陵容,他倒有些好奇,他既没带着随从,也没穿着龙袍,而且……这女孩应该从来没见过自己,只看了一眼,她从哪儿判断出的?难道……
他眼底闪过一丝冰冷,心中冷笑,窥视帝踪可不是小事。
“嫔妾不认识陛下。”
陵容犹豫了一下,脑中已然开始迅速判断,若是按着玄凌个性,这一句话若答得不好,少则是窥视帝踪,多则只怕还会上升到素有心机,心怀叵测一类的……不过……
若答得好,也未尝不算是一个机会。
她判断那是玄凌自己清楚那张脸肯定自己是认识的,但总要说个合理的理由给他听。
“陛下虽然身着常服,且没有龙纹,但……陛下衣袖处的祥云纹是用金线并孔雀羽线界限绣的,这样的工艺唯有宗亲以上才可使用,而且……陛下的衣服是缂丝织物。”
她话没有说全,不过玄凌已经了然。
常言道:“一寸缂丝一寸金”,即便是宫中,这样贵重的织物只能作为帝后使用,便是华妃也只有赏赐得的,那能穿得起缂丝织物,还能用得起雀金织绣的男人,宫里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不过……
“你倒是很懂织绣?”玄凌瞧着跪在地上似乎像是只小兔子一般的少女,心生恶趣,“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么多?不过即便是缂丝贵重,朕也曾赏过清河王,难道你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
她怎么可能知道啊?
安陵容一时语塞,不过心头也清楚玄凌这是故意为难,难不成自己方才那段话还没有打消他疑虑,她想到此处,一时不由心头更忧虑,方才运动和惊吓间的冷汗便从额头沁出,连后颈的发丝都有些湿润。
落在玄凌眼底,却是衣领处露出的那一截颈子分外惹眼。
乌云般的一窝丝团在颈子边,微微潮湿的发丝贴在颈边,她耳垂生得也小巧可爱,挂着一只小小的碧玉水滴坠儿,便格外得衬得肤色雪白莹润,在日光下晃得人眼晕口干,若有若无的那一股子柔媚香气不经意地钻进玄凌的鼻子里,晃得他一时间只想得起“活色生香”四个字。
真让人想上手掐一下。
他眼底渐渐升腾起浓郁的暗色,不过他依旧不动声色地等着少女的解释。
“……嫔妾不知道,不过,嫔妾依旧可以确定。”
陵容显然不是甘于认输的个性,固然她从前为了得宠处处柔顺小意,但是她本身就不是个甘于认输的人,甚至她比绝大多数人更好胜要强,即便是面对玄凌。
“入宫前,姑姑教过嫔妾花纹图样辨识,陛下的袖口绣的是祥云纹,但是陛下的袍边绣的是海水纹。”
“哦?”
玄凌听得有趣,他从不关注这些,这些都是内务府和礼部们关注的事,便是天天穿在身上他也从来只觉得寻常,自然也没有注意过他衣服上的不同,更何况是绣边这样的细枝末节。
按理来说,这样的事他本不该感兴趣,不过经少女娓娓说来,倒还真的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看了看袍边的海水纹,反问道:“那又如何?”
陵容一听这话就知道他肯定不知道这里面的文章,于是心底安稳了不少,不卑不亢地缓缓说道:“海水纹寻常王爷贵亲也常用,但是海水纹各有不同,陛下袍边和袍底都有弯曲的水线,此种名为水脚,水脚之上,还有许多波浪翻滚的水浪,水浪之上,又立有山石海崖,还配有十二章纹,此一般称为‘海水江涯’,也可称为‘万里江山’。这样的纹章,即便寻常王爷贵亲也绝不可使用。”
玄凌不由微微一愣,他倒没想到还有这些说法,一时间听来更觉有趣。
而眼前的少女显然确实是这一方面的大家,且心思细腻。
“万里江山吗……”玄凌不由一哂,“只不过几条金线绣成的罢了,若朕的万里江山是这样的,朕也不必做这个皇帝了。”
陵容听得心头发颤,一时无语。
玄凌也不为难她,笑了笑叫她起来。
“你是哪个宫的?”
陵容才想起来自己方才没有自报家门,即便是起了身她也不敢抬头直视,轻声道:“嫔妾,长杨宫明瑟居安陵容……”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是您的安常在……”
玄凌听着不由一乐,这丫头难道是怕自己记不起来她是什么位份吗?虽说各宫居所是皇后和华妃操办,但是位份好歹也是经过自己眼的,又怎会不知道,况且……这丫头生得这般雪白可口的样子,没吃到之前,自然也有几分惦记的。
之前隔得远,他没有仔细看过她,这一次她站了起来,他才仔细看了看。
她清艳得似是一场烟雨含情凝就,又似一阵花雨簌簌而成,如烟雾,如春梦,方才的捉弄让她出了一层薄薄的香汗,沁在小巧的鼻尖上便是花朵上那一点露珠,带着点点娇愁,轻柔哀绵的目光从密密的眼睫后面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