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镜云捡起岸边落下的那包酸菜,幸好,这三十文没像鲈鱼一样打了水漂,而后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夹袄,跟着小姑娘上了乌篷船。
小姑娘的爷爷在船上也看清了事情的经过,见孙女把那姑娘领回来,他立刻让到一旁,叫她们快些进船篷。
“茹姐儿,快带这位姑娘进去,匣子里还剩点姜,赶紧在炉子上煮了给她驱寒。”
船篷低矮,堪堪到江镜云的胸口,她只能躬着腰进去,船篷里面十分狭窄,仅仅一个木箱和小炉就占满了地方。
茹姐儿跟在江镜云身后,放下船帘,从木箱中拿出一床薄被递给江镜云,“姐姐,你衣裳都湿透了,还是先把里面的换下吧。”
“船上只放了这一件夹袄,是我平日用来遮风的,说起来,它还是我阿姐的旧衣,姐姐你穿应该刚好。”
江镜云道了声谢,把身上湿冷黏腻的衣服一层层拔下,而后抖抖索索地套上夹袄,紧紧裹上薄被。
等她弄好后,茹姐儿已经煮上了姜汤,此时正在用小扇给炉子扇风,“姐姐,你家在哪?我让爷爷帮你告知她们吧。”
江镜云挨着炉子烤火,好半天才从钻入骨髓的冰冷中感受到暖意,她尽量控制打颤的牙关,磕磕绊绊地道:“我家...现在只有我一人,不过我有...我有朋友在附近,能劳烦你们...替我给她捎个信吗?”
王慧兰正在祁云大街卖糕点,听到这消息后吃了一惊,嘱咐何秀看好摊子,而后从馄饨摊大娘的家里取了套衣服,跟着茹姐儿的爷爷急急忙忙去了鱼市。
乌篷船里,江镜云的喷嚏一个接着一个,王慧兰一掀开船帘就见她眼泪鼻涕满脸,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
回村后不久,江镜云就发了热,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像是陷入无数个泥泞的梦境,任她再怎么挣扎也无法逃脱。
王慧兰请了村里的行脚大夫给她开了副治风寒的药,喂下后她才睡得安稳些。
就这样持续了很久,等江镜云彻底清醒时,已经是第二日黄昏。
“什么?我昏迷了整整一日?!”
王慧兰也照顾了她一日,此时眼下青黑,面色疲倦,听见江镜云的询问后,立即担忧地点了点头。
“完了,完了,明日黄昏前我若是不能凑够三两银子送到赌坊,我和妹妹便完了!”
江镜云颓丧整整小半柱香时间,王慧兰不忍见到她这副模样,试探着安慰道:“云娘,我们这几日卖点心,除去本钱,已经攒了快一两银子。剩下的二两银子我再问我大哥借,总不能真的看你和月娘跳进火坑。”
“借银子?”
江镜云此时已经缓过了神,稍一思索便道:“不成,还有明日一天,我去酒楼看看,上次和你说的菜谱我已经写好了。”
次日,天光微亮,江镜云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去鸿运酒楼。
她刚打开门就见不远处的梨树下有个模糊的人影,她没时间探究那是谁,只看了一眼就径直朝村口去。
“云娘!”
江镜云刚转过身,那人就喊住了她,这声音她认得,是柳承。
她不由得僵住了身子。
说起来,这么多人里她最不知该如何面对的便是他,他和原主应当是有些懵懂的感情的。
三水村和杏花村离得很近,都靠着石磨山,二人就是在山上认识的。
彼时原主刚过了十六岁生辰,常常一个人上山挖笋,柳承每次从书院回来也都会去山上砍柴,一来二去,两人就互相混了个脸熟。
原主也只是注意到了柳承这么个人,心中有几分欢喜尚不可知,但柳承却颇为喜欢这个安静沉默的姑娘,只是碍着男女大妨,直到原主嫁人时,两人也没什么进展,仅仅是认识而已。
因此,柳承在求亲被拒,得知心上人在短短几日内另嫁他人时,也愈发觉得心中酸楚。
江镜云想起这茬,只觉造化弄人,若是原主嫁给了柳承,她的下场也不至于此。
“云娘,听闻你感染了风寒,今日可好些了?”
终究是逃不过,江镜云只好转身答道:“已经没有大碍了,多谢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