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的水蒸汽缓缓在氤氲升腾,林茵把手指滑在镜面上,雾气在指下一点一点消散,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她安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小她就知道自己好看,是人群中打眼的那种好看。
每个遇见她的异性都不吝惜表达对她的赞美,唯独沈墨是个意外。
她以为他帮她,带她回家,多多少少带了那么一丁点暧昧,成年男女,心照不宣的事儿。
如果他有,她反而更踏实,可惜,他没有。
他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这样的他,她需要拿什么还他的人情债?
她不知为什么,忽然就想起了和路翰的第一次旅行。
那时,他们是附中六年级,相当于普高的高三。
那天晚上,她也是在浴室里洗澡,他轻轻地敲她的门,知道她不会同意,但还是企求:“让我进来行不行?我保证不乱碰。”
嗓音是荷尔蒙爆棚期的男孩子特有的沙哑,她自然不信,男孩的话鬼才信。
那时候的爱情不知道究竟掺杂了多少本能的欲望,真实也丧失理智。
青春疼痛,好像不疼都不是爱情。
她当时没敢让不该发生的一切发生,所以,她年轻的爱情自始至终都是四平八稳的。
以至于,她以为她和他都是异类。
以至于,当以后那场迟到的疼痛来临时,她才发觉没有一场疼痛会缺席,它只会更加变本加厉,更加撕心裂肺。
刚才,当沈墨敲浴室门的时候,她心里一提,忍不住生出一丝轻蔑,果然还是一样的套路,再正经的男人也不过如此,装什么正人君子。
她谨慎地问:“什么事儿?”
“我出去一下,挺晚的,就不回来了,你自己锁好门,注意安全。”
男人的声音依旧低沉不失风度,是恰到好处的关心。
她想,他不但样子好,声音也是好听的。
隔着一道门,隔着浴室特有的空旷声音,她只听到自己缓缓地回了一个,“嗯。”
似有回音,又似乎是她心里的余响。
门咯噔一声响,她随之震了一下。
她没敢深究自己究竟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
这个男人,并不按照世俗世界里的规则出牌,他如果直截了当地做个渣男,反倒更容易让人防备。
他是神,她倒成了小人,她以小人之心度神人之腹了。
沈墨到约定的酒吧时稍稍晚了一点,程诺和蒋南笙坐在角落里等他,音响里播放的是他们当年一起演唱过的《加州旅馆》,时光易逝,他们的感情仍在。
蒋南笙看他脚下不那么利落,主动过来扶他,“沈医生,别人顶多就是费腰,你这怎么还瘸了?从床上掉下来了?”
“滚一边去!”他就知道有人狗嘴吐不出象牙,躲开他的手,自己走过去。
蒋南笙见他不给面子,对程诺说:“你看这人!好人没好报!”
程诺笑笑,谁也不帮,反而问沈墨,“我听说搞出人命来了?”
沈墨扬手点了一杯酒,才回答他,“是有点麻烦。”
程诺有点惊讶,难得一见地八卦,“这……你也告诉家里了?”
“告诉了。”他回家就是去向沈老爷子求助,自然不会隐瞒。
至于沈四海,他知不知道也无所谓,反正他也不会帮自己。
“你爸呢?他说什么?”蒋南笙插嘴问。
沈墨喝了一口,冷哼一声,“老生常谈,让我联姻。”
程诺皱眉,咦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到这会儿了,他还执着于让你娶那人?”
沈墨没留意对面男人的反应,手指轻滑过杯口,“他不一直都是利益至上。”
蒋南笙也大惑不解,“都这会儿……还有的选啊?不是时间不等人吗?就算大人能等,这肚子里的小孩儿等不了啊,过些日子肚子一大,谁面子都不好看,还不赶快趁着月份不大,把婚结了得了。”
沈墨端着酒杯,也有点懵,“谁的小孩儿?什么肚子大了?”
“不是你搞出人命,和人家有了小孩?”
程诺问完都有些心虚,有点后悔误听误信了蒋南笙的话,那个二愣子除了会打官司,其他时候不就是个二傻子吗?
自己还愿意信他,成了大傻子了。
沈墨嘴里的酒差点就喷出去,他指着蒋南笙,还没说话,就听见他主动讨好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准说,你保证不打死我!可这不怪我,你也太让人误会了啊!她明明在那吐,你又说不方便,程诺问你,你也顺茬儿往下走,这谁不误会啊!”
沈墨懒得和他计较,只扔下一句话,“律师费免了。”
蒋南笙脸登时垮下来,他就知道自己是成也这张嘴,败也这张嘴。